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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谈“重建英雄叙事”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文艺报 傅逸尘 参加讨论


    “深入生活、沉入生命的写作伦理是最值得珍视的。这样的写作与现实生活息息相通,并出之于创作者不得不发的创作冲动;与创作者的生命体验合而为一,写出创作者观察和理解的整个世界;这样的写作是一种巴尔扎克般的、社会书记员式的写作,有力量、有思想、有高度;是一种毛茸茸、活生生、充满穿透性和整体感的写作。重建英雄叙事,需要作家们对当今伟大的时代和火热的军旅生活做出细腻的书写、精准的概括和富于思想高度的超越,塑造出闪耀着人性光芒和理想光彩的英雄形象,建构起丰饶且深邃的文学世界。”
    
    围绕着“人性”与“英雄”这两个关键词,新时期军旅文学曾经进行过艰辛的探索与博弈,最终在“英雄是人”的旗帜下,完成了人性的启蒙与英雄的祛魅。正如李泽厚所说的:“人的启蒙,人的觉醒,人道主义,人性复归……都围绕着感性血肉的个体从作为理性异化的神的践踏蹂躏下要求解放出来的主题旋转。‘人啊,人’的呐喊,遍及了各个领域各个方面。这是什么意思呢?相当朦胧,但有一点又异常清楚明白:一个神造英雄来统治自己的时代过去了,回到五四时期的感伤、憧憬、迷茫、叹息和欢乐。”可以说,新时期军旅文学的英雄祛魅正是围绕“人性”的主题延伸拓展开来的。作家们开始有意识地反拨长久以来“政治话语”的规训和异化,开始关注军人的个体命运和个人经验,在历史、战争和现实层面探寻更为广阔的人性空间和精神存在。
    进入20世纪90年代,“农家军歌”的唱响和以朱苏进等人为代表的“大院小说”作为当代军旅文学英雄叙事主潮之外的一种变调,较为敏锐且及时地触及了军人伦理的职业属性;但是“农家军歌”写作因为对农民军人狭隘性、功利性的过度戏剧化表现和片面的价值评判,丧失了对军人职业一般属性和生活基本面的把握。“农家军歌”与“大院小说”正是在这样一种扭曲的职业意识引导下,描绘出军人身份转换后的庸碌人生。和平生活的长期延续、文学观念的向内转、对人性的过度强调,消弭了军旅文学的英雄特质。作家们往往将战争乃至军旅生活本身都作为背景,关注和试炼的仅仅是其背后蕴含的诸种人性可能。“人性”与“英雄”这两个关键词宛若天秤两端的砝码,“一边倒”的结果就是整体失衡。因之,英雄叙事的面目越发模糊,数量稀缺,质量孱弱,更少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经典佳作。
    2008年,我将自己的第一本文学评论集命名为《重建英雄叙事》,书中收录的都是我在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读书期间的文章。彼时的我还是一个热血激荡的文学青年,怀揣着浓烈的理想主义和浪漫情怀。有感于当代文学中英雄话语落寞寂寥的情状,我开始在一系列文章中观点鲜明地批评文学叙事中的祛英雄主义甚至反英雄主义倾向,行文甚至咄咄逼人,不惜指名道姓;与此同时,我也尝试着从理论批评的角度,探索建构英雄叙事的新空间和新向度。伴随着21世纪初年军旅长篇小说创作的持续繁荣,我一度看到了“重建英雄叙事”的希望与可能,于是以极大的热情和精力投入到军旅文学写作伦理的研究,后来便有了2014年出版的理论专著《英雄话语的涅槃——21世纪初年军旅长篇小说创作论》。当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行将结束,检视当下的文学创作,我以为“重建英雄叙事”不仅尚未完成,而且仍然任重道远。再谈“重建英雄叙事”,也便有了几分孤独悲壮的味道。
    
    现如今,即便是在军旅小说中,我们也不常见到惊心动魄的战争场面、跌宕起伏的敌我博弈,小说中有的只是从出身条件、入伍动机、性格特点到精神气质、思想觉悟、道德操守都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的“穿着军装的社会中的人”,就连以往那些个性鲜明、血性阳刚、天赋异禀的传奇英雄也在不知不觉中淡出了我们的视线。诚然,“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军人首先是社会中的人,然后才是军队中的人。然而,军人又有着不同于普通职业的独特性,需要牺牲奉献,也呼唤血性和英雄。片面强调人性的普通内容而消解军人的特殊属性,实际上是间接取消了英雄性。如何塑造英雄,特别是如何塑造和军队、和战争相关的英雄,如何释放在和平境遇下当代军人被压抑了的爱国主义、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激情,构成了英雄叙事的现代焦虑。
    与文学领域英雄叙事的式微形成鲜明对照,以影视剧为表征,大众文化中的英雄叙事近年来大规模重回银幕与荧屏。浪漫奇崛的传奇故事令受众趋之若鹜,英勇壮烈的悲剧美学让人们心向往之。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红色经典”亦被二度创作,大众对英雄表现出了自新时期以来少有的崇敬与渴望。消解日常的庸俗性对人们脆弱心性的侵蚀,反拨人生理想与价值的失落迷茫是这股英雄叙事热潮背后隐含的深意。至于那些为人诟病的抗战神剧,一方面与泛娱乐化的文化生态相关,另一方面或源自因历史屈辱与痛苦而产生的民族主义的精神焦虑。神剧虽然雷人,但也从一个侧面标示出英雄叙事之于当下中国人精神生活的独特价值。从这个意义上说,在新的时代语境中,当下文学的英雄叙事需要摆脱过往观念的羁绊,重塑人性中的英雄性,进而以更为宏阔高远的整体视角,建构全新的价值坐标。
    毋庸置疑,军旅文学是中国文学英雄叙事的主阵地,军旅作家是讲述英雄故事的主力军。事实上,从思想主题、价值判断、审美品格、写作伦理等层面视之,英雄叙事与中国故事是高度统一的。作为中国故事的重要组成部分,英雄叙事聚焦的是中国梦强军梦的时代主题,关注的是战争进程或备战状态下军人的思想情感和精神命运。相较于强军兴军的火热实践,当下的军旅文学创作尚没能完全跟上这次波澜壮阔的军事革命的步伐。部分作家的思想和写作还逡巡于承平日久的过往,滞留在那些庸常琐事和一己悲欢中;又或者将志趣转向市场,陷入类型化写作的商业逻辑而不愿自拔。凡此种种,都暴露并放大了创作主体在理解认知时代主潮以及处理复杂现实经验时的孱弱无力。诚然,文学未必完全与生活“同步”,但如此脱节与滞后,着实值得反思。
    
    综观近年来的英雄叙事,不得不说,真正描写当下军旅现实生活、塑造当代英雄形象的优秀作品实在太少了,少到几乎被悬置和遗忘的地步。这样讲并不是要强调军旅文学在当代中国文学格局中渐趋式微和边缘的态势,情况正好相反——21世纪初年的中国文学恰恰以军旅长篇小说为主潮,建构起了国家民族的主流意识形态,并对社会思潮与人们的精神世界施加了重要而积极的影响。但回顾这一主潮时不难发现,构成英雄叙事的主体部分却是历史与传奇。当代读者对历史与传奇的迷恋显然与理想的虚无和思想的贫乏有关,于是,在上世纪80年代末被人们轻易抛弃的革命理想与道德伦理重新成为一种思想资源与精神乌托邦。问题是,这一源自革命战争时期并延至新中国成立初期的革命理想与道德伦理毕竟已经远离了人们的现实生活,它可以在某一瞬间抚慰人们空幻的心灵与浮躁的情绪,却不能真正解决当下人们的思想困惑与精神虚无。这是90年代末以来的“新历史小说”及“红色经典”改编剧的历史宿命,英雄传奇叙事模式与英雄主义精神实质间的裂隙亦由此而生。
    “传奇英雄”是一种个性化、戏剧化的想象性存在,而“英雄主义”强调的是一种精神性的建构,指向的是崇高的理想追求与高贵的人格尊严。这种崇高与高贵的精神既可以为“传奇英雄”所葆有,也可以在普通人身上呈现,甚至更有可能于特定的历史时段、在某个群体中得以充分的彰显。英雄传奇的叙事模式当然可以满足大众的想象性期待,尤其是对虚构文学而言,它为作家预留了巨大的创造空间;但文学毕竟不能远离生活真实,艺术地还原现实生活始终是考验作品成色的重要尺度。和平年代,庸常且碎片化的生活如何把握?军人的心灵世界和精神图景如何建构?英雄的价值意义怎样表达?这些瓶颈问题终究无法经由对传奇英雄的戏剧性虚构而绕过,而只能在对时代主潮的把握和对英雄叙事模式的重建中寻求突破。在当下的很多英雄故事中,传统的英雄叙事被注入了新的时代主题,发生了本质性的新变,对“明天战争”的想象性、模拟性重塑,使得战争伦理在和平状态下的新型高素质军人身上焕发出了时代的新意。围绕着对战争伦理的重建与阐释,英雄叙事寻获了新的资源与视角,对军旅现实生活的反映力度也得以加强。
    文学终究还是要面对社会现实,还是要面对当下的生活存在,面对人们思想与精神的困境。即便无法给出挣脱这一困境的方法,但作家一定要勇于触碰它,这才是文学存在的价值与意义,才是真正的文学之境。强调文学要书写当下现实,并非拘泥于生活的表层,而是关乎对时代精神的把握与表现,对人性深度的探索与掘进,对生命存在的体察和关照。英雄叙事不仅要及时地反映现实,更要积极地介入现实;不仅要生动描摹“四有”新一代革命军人的心灵世界,更要彰显“敢打必胜”的英雄本色和壮志豪情。抵近改革强军大潮下激情燃烧的军旅生活“现场”,作家们需要拥有沉实具象的写实能力,需要持续跟踪并深刻认识现实生活的新变化,进而将创作的笔触延伸至整个军队、国家、民族变革转型的时代脉搏上,塑造出具有改革勇气、责任担当和中国精神的当代英雄形象。
    
    受21世纪初年“底层叙事”文学思潮的影响,当下的英雄叙事渐趋陷入日常化、碎片化、低视点的写作伦理。作家的视野、想象力被禁锢,执迷于对小人物、小挫折、小苦难、小悲剧、小事故的书写;作品的气象、格局被狭限,所塑造的人物、反映的生活和传达的思想过于低矮狭窄、逼仄晦暗;从反映的生活幅面来看,也与当前波澜壮阔的改革强军进程拉开了距离。英雄叙事的审美范式既有沉郁悲壮,也需要昂扬向上;既要聚焦个体的生存境遇,也应关注变革前行的整体大势。惟其如此,英雄叙事的气象格局才不至于显得狭小苍白,才更具有饱满开阔的精神气质。
    优秀的文学一定是不满足于仅仅表达作为个体的精神世界,更重要的则是通过对个体内心世界特别是陷入困顿中的精神挣扎,来表现复杂人性中的诗意与崇高,并将这种诗意与崇高升华至哲学或形而上的高度。中国故事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为表现内容,“既讲好国家民族的宏大故事,又讲好百姓身边的日常故事,用生动的艺术形象和叙事体现中国梦的丰富内涵,见人、见事、见精神。”中国故事强调整合、概括和超越的精神向度;强调新的宏观视野和整体性的文学观念;强调统摄当下中国人共同的生活经验,凝聚成为共同思想共识、情感基础和价值标准;强调弘扬中国精神、中国气派和民族特色;强调包纳多元多变的价值观念,概括渐趋碎片化的日常生活,处理和提升日益复杂且快速变化的中国经验。与之相对应,在战争历史、军旅生活已经成为一种公共创作资源的当下,重建英雄叙事亦呼唤更加宏阔的视野和高远的气象,而不能被圈限在狭窄的题材类型中、局囿于特定的生活场景里,最终沦为一种自说自话的“孤岛写作”。
    在我看来,深入生活、沉入生命的写作伦理是最值得珍视的。这样的写作与现实生活息息相通,并出之于创作者不得不发的创作冲动;与创作者的生命体验合而为一,写出创作者观察和理解的整个世界;这样的写作是一种巴尔扎克般的、社会书记员式的写作,有力量、有思想、有高度;是一种毛茸茸、活生生、充满穿透性和整体感的写作。重建英雄叙事,需要作家们对当今伟大的时代和火热的军旅生活做出细腻的书写、精准的概括和富于思想高度的超越,塑造出闪耀着人性光芒和理想光彩的英雄形象,建构起丰饶且深邃的文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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