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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享受这个从真实到虚构再到小说的创作过程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澎湃新闻网 蔡木兰 参加讨论


    不久前,导演冯小刚携《芳华》剧组亮相上海国际电影节,清一色军装的主演们吸引了不少眼球。电影《芳华》正是改编自旅美著名作家严歌苓同名小说,此前,同样有文工团经历的冯小刚与严歌苓相约合作文工团题材电影的消息让这部电影备受观众期待。
    严歌苓笔下的人物栩栩如生,故事情节引人入胜,往往勾起读者对书中人物现实原型的好奇心。6月19日,严歌苓带着读者的疑惑来到思想湃的舞台,分享她小说世界的真实与虚构。
    
    从“水”变成“酒”
    “我最好的创作灵感便是生活,生活中得到的那些真实故事,通过构思让想象力飞翔,让它们从水变成酒……”严歌苓如是说。
    《芳华》是严歌苓个人色彩最浓的一部作品,取材于她在12岁时入伍的一支文艺兵部队。讲述的是军队文工团一群正值芳华的少年,在成长中经历爱情萌芽和命运变数的故事。
    
    “这本小说是基于我对过去两位战友的怀念”严歌苓在现场说。在严歌苓过去的几部作品里,其实都有《芳华》人物的影子,她说之前的作品对人物的诠释都不满意,《芳华》是她最满意的一次诠释。
    过去很多年,严歌苓都觉得无法理解小曼(《芳华》女主人公)为什么因为头发多而自卑,又为什么从人人夸赞的英雄变疯,直到写《芳华》,她想通了。现实中的小曼原型和故事中的人物经历一样,至于小说中小曼因何而疯,是严歌苓对这个人物的诠释和分析,严歌苓说“很多事不在于是否存在,在于作家对人物的诠释。”
    严歌苓解释,从理解一个“点”(指事件本身),再用很多的想象力和虚构完成这个故事,使这个故事变成一种形而上的意义,这是创作的过程。《芳华》有她的一份忏悔在里面,也是对“集体暴力”的一个批判。
    有时候,除了虚构的能力,想象的能力也同样重要,通过一个细节点燃一个故事,《扶桑》就算这其中的一个代表作。
    那天,严歌苓走进一个历史博物馆,迎面看到一张大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大礼服的中国女人。照片下面的一行字介绍说这是当年旧金山最著名的妓女。照片上女人的神秘、含蓄以及那种隆重的感觉激起了严歌苓探索的兴趣。于是带着这种疑问和好奇,严歌苓在重重资料中追寻故事的线索。
    终于有一天,严歌苓发现了一个社会调查,上面记载,“有两千多个八岁到十四岁的男童对3千多个陆陆续续到达旧金山的中国成年妓女有过定期造访”。这些男童牺牲自己吃午饭的钱,牺牲他们吃糖果的钱去找了中国妓女。这个细节就像一个导火索点燃了整个故事的脉络。
    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象出现在严歌苓的脑海里:一个年轻莽撞的西方男子形象,一个阴柔的中国大地之母形象产生强烈碰撞。这是东方和西方在那个时候发生的一个命运大幽会,两千多个男孩子,三千多个中国女孩子,他们有过这样长一段时间的大幽会。“就这样,《扶桑》的故事我找到了,一张照片和一个线索,引发我整个醉在其中,high在其中的虚构创作过程”。
    在人群里要“当一只耳朵”
    生活中,严歌苓是个很爱听别人故事的人。她说,在人群中要当一只耳朵,一双眼睛。
    比如说,大家对《陆犯焉识》里面一个情节印象特别深刻,就是陆焉识逃跑时跳过一道墙以后,掉到一个装糖稀的池子。结果因为穿了厚棉衣吸足了糖浆,出来以后经过冷空气一吹,糖稀凝固,他就靠着这些糖块充饥逃到了外面得以回到家乡。大家肯定以为这个桥段是严歌苓想象出来的,其实不然,因为有一个人跟严歌苓讲过这个故事,这人也是在那段岁月里想要逃回家去,结果掉到糖缸,靠着吃身上的糖块他走出了200多公里的草原。
    
    当然,严歌苓在写作这个情节同时并没有照实把他人说的情况照搬过来,还需要构思一下细节,比如陆焉识途经的这个糖缸属于一个加工甜菜的工厂;为什么陆焉识掉进糖缸没有被烫到,因为他穿了很厚的棉衣,这也为他“储存”糖稀制造了条件;陆焉识当时被关的地方地处中国西北部,冬天比较冷,这样他出来后糖稀才会凝固。等等。作家就是要像导演一样,为书里的人物设想各种动作。
    同样的,陆焉识去看女儿的途中,因为喝了酒而呕吐,却因此救了自己。因为之后他就遇到了一群狼,狼吃了他吐出来的食物而醉倒没有攻击他。这个桥段也是严歌苓从一位知青那里听来的。随后变成了她小说里一个情节。
    不论是《陆犯焉识》亦或是其他作品,这种从真实到虚构的例子比比皆是。严歌苓说,生活每天都给我们很多很多的故事和细节,如果你不是一个整天张开眼睛和竖着耳朵的人,很多东西就过去了。如果你能够把这所有听来的,观察到的东西,通过你的虚构能力,然后通过你不一般的语言写成一个故事。
    当然,严歌苓强调,每一部作品都要有自己特定的语言,“每次我写一个故事,我都要想想写这个故事最合适的语言是什么。”严歌苓说,每一个故事必须要找到一种语气。
    对话严歌苓
    Q1:您现在写小说的节奏是?
    A:我现在争取每年出一本书,这个节奏对外国市场来讲觉得不合适,因为那边每本书的消化时间一般是两年半到三年。
    Q2:这一年里面,您写作和构思怎么分配时间?
    A:如果写的题材是我已经有经历的,比如写部队题材,我就不用去体验生活了,不用走访民间,做大量的功课。一边构思一边写,就不用先构思了。像《舞男》那样的作品,我自己非常满意这本书,写之前我不大了解在上海生活的有钱的老女人,每年回上海就要找很多人聊,找素材。
    Q3:您是怎么观察这些人的?
    A:我觉得作为一个好的小说家和艺术创作者,或者说一个好的电影工作者,他要有一个比别人敏锐的观察力。善于捕捉到别人神色里的东西,肢体语言里面的东西,然后做出自己的判断。
    Q4:《芳华》是冯导约稿还是您自己想再写文工团那段经历?
    A:冯导三四年前就跟我约了写文工团的剧本,我就跟他说,剧本我可能写不了,你让我想想我什么时候给你写一本小说。我就把我过去写的这两个人的形象再次构思成了一本小说。过去这两个人物没有一次让我觉得满意,这次写完以后我觉得我满意了。
    Q5:您觉得这次《芳华》特别满意是满意在哪里?
    A:我觉得我讲透了,我对这两个人物理解透了,很多东西不是在于它是不是这样存在的,这是不是它真实的存在。是在于你的诠释,你对这个人物的诠释,我认为我这个诠释是到位了,把他们诠释清楚了,让我自己信服。
    举个例子,丁丁被刘峰表白的那个时候为什么反应那么大,我很多年都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觉得恐惧,奇耻大辱。现在想明白了,是对刘峰这样一个英雄做出这么人间烟火的举动不能接受。小曼疯掉是真实的,但是小说里她为什么疯掉是我的诠释,是我对她的分析。
    Q6:跟冯导合作的过程中有什么体会或者感受?
    A:这次合作也是一个挺特殊的现象,因为冯导本身是部队文工团的,他对部队文工团有一种感情。基本上他一边筹备,我一边改剧本,剧本跟小说的改编不算特别大。挑选演员时也有参与。
    Q7:以后有没有特别想合作的导演?
    A:很想跟姜文导演合作。
    Q8:自己的作品中,您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或者印象特别深刻的?
    A:我都喜欢啊,哪个作品不去百分百投入的话怎么写得好。他们跟我说你就混混把这个剧本写完,我说我混不了。我要是没有真心的去爱,去喜欢这个人物,我不会写的。又不像演员,在那站一站,后脑勺都可能是别人的。作为我来说,我一定要发动我整个的情绪才能把作品写好。我也不会找枪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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