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周志雄：您什么时候开始写作？
    金蝉：高中毕业之后。在读高中时，我的多篇作文被老师当作范文在各个班级进行传阅，但是此后的文学道路不是太平坦。当作品在报纸上发表后，拿到稿费时，文学对我还有一丝丝的诱惑力，但是这种情况并不多。
    周志雄：您拿到第一笔稿费是什么时候？
    金蝉：大概是在1987年，在《烟台日报》上发表《赶集》，500字左右，写农村里赶集的场景，当时的稿费是4元钱，那时4元钱大约能买十斤肉。
    姚婷婷：您现在写作的收入怎么样？
    金蝉：最多的一个月不过2500元左右，最少的也在1800元左右，一般不低于2000元。网络作家的收入悬殊很大，比如一些写女频的网络作家，她们的收入都很高，因为她们的受众群体是中小学生，中小学生花钱不大节制。但是在铁血网站上的读者普遍比较理智，打赏几万块钱的事情基本上不可能有，铁血网的读者基本上都在40~50岁左右，相对理智一些；另一方面，如果想糊弄读者，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作品中所写的某些事件与历史事实出现偏差，他们就马上在评论中吐槽你。
    姚婷婷：据报道，《世代枪王》写完以后，北京有人出32万元买版权，请您做第二编剧。
    金蝉：电视剧拍出来后，画面上必须写上根据xxx的小说改编，有这个署名权，再就是付给我影视改编权的钱。卖掉《世代枪王》影视版权的收入对我来说是个大的补贴，这样下来平均一个月有上万块钱，但如果没有影视版权收入，只靠网上的收入就觉得很低很低，写《喋血先遣营》时，最初收入也不多，但获奖后会感觉在面子和收入上有点安慰。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会获得这么大的成功，但成功来临之后，自己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当时让我当编剧，说一个月给四、五千，我认为这个钱还是少点。我可以继续往下写，如果再成功的话，还能有写作上的收入，有很多人最后就变成编剧，自己就把自己毁了。
    周志雄：1987年您在做什么工作？
    金蝉：那是我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现在我还是个农民。
    周志雄：在您周围，有没有和您一样从事写作的人？
    金蝉：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有的人曾经写过，但是后来为生活所迫放弃了，尤其是写网络小说，首先要把生活过好，才能干此营生。
    姚婷婷：刚才谈到您的受教育经历，您接受的是高中教育，对于您这一辈人来讲，高中已经算是很高的教育水平了。当时，您的家庭环境支持您上学吗？
    金蝉：家庭环境不允许，社会环境也不支持。因为在当时，一般的年轻人都是倾向于出去打工，一天的收入在10-20元钱左右。但是在冥冥之中，我有这种感觉，我现在不去挣这20元钱，以后我或者可以去赚30元、40元，甚至更多。对于文学，我始终都没有放弃，在我的家庭中，除了我的老婆支持我，其他人都不支持我，因为我写的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我不能帮他们干活，我的父母也不支持我写作。
    周志雄：为什么您的夫人一直支持您？
    金蝉：她是我的知己啊。
    姚婷婷：您认为接受教育水平的高低对文学创作而言起决定性因素吗？
    金蝉：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接受教育对写作是有好处的，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的写作主要取决于个人生活，因为我的写作素材都是来源于生活，比如民间传说，或者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发生的很多事情，这些事情我都有很深的印象。我觉得生活还是第一的，如果总写空洞的内容，读者也不是傻子，没那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周志雄：最开始的文学写作是出于爱好，在网络文学创作这条道路上您开始赚到钱是什么时候？
    金蝉：我在网上写作，开始赚到的是每个月200元钱，当我赚到这200元钱时，我觉得我有更大的潜能，我要继续写作。大概在2008年，在“好心情”网站上，我曾经发过一篇文章《母亲》，感动了很多人，人气异常火爆。2009年，我开始着手写长篇小说，我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是《世代枪王》。当编辑问我可以写到多少字的时候，我大胆地说30万字，因为对于一位传统作家来说，30万字已经是很高了，但是编辑并不认可，编辑说，如果要成为一部长篇小说的话，最少不能少于50万字，我说那就写50万字吧。最终这部《世代枪王》写了300多万字，如果不是编辑催着截稿，估计我可以写到500万字，这就是网络文学的一种特点吧。
    周志雄：这让我觉得网络小说就像拉面一样，您可以把它拉长，也可以把它压短。
    金蝉：对，我写《喋血先遣营》时，我写了不到100万字，但我也可以把它写成200万字或者300万字，但这部作品属于获奖性的作品，获奖性的作品具有世界性质，太长了也不好。
    姚婷婷：您当时为什么会想到要创作网络小说？
    金蝉：虽然我是个农民，但我一直有一个文学梦，有了网络，我的文学梦才变成现实。
    姚婷婷：在网上写作，您一般是个什么精神状态？
    金蝉：在“好心情”网站上，或者是在铁血网站上，今天的故事写完之后，明天的故事如何展开，我没有一个大体的构想，但是到了这一步之后，我把它写出来了，再次回看自己写的故事，感觉写得挺好的，貌似这个故事不是自己写的。广大读者的欣赏力是很高的，不能随便地去迎合，写作者必须有自己的脊梁。
    姚婷婷：您作品的第一读者是谁？
    金蝉：具体我不知道第一读者是谁，当我看到点击量上来了之后，自己有一种莫名的高兴感。
    姚婷婷：您的家人看您写的作品吗？
    金蝉：很少，因为书中的故事在平常我都已经和她们说过了，我念大学的女儿有时候会看我的作品，她在空闲的时候看过我的作品，感觉写得不错，这也是对我的一种鼓励吧。
    孙敏：您的写作对您女儿有什么影响吗？
    金蝉：我的作品不写她们的生活，因为人与人不一样，在生活方面感受不一样，我的作品对我女儿应该影响不大。
    孙敏：在您的写作历程中，有没有对您影响很大的人？
    金蝉：基本上没有。有的读者会针对我的作品提出不一样的看法，但是我依然还是会按照自己的逻辑写下来，如果按照别人的逻辑写下去，适应了一部分人的口味，另一些人不一定喜欢。
    姚婷婷：您觉得鲜花、红包与评论的多少会对您的创作心态有影响吗?
    金蝉：无论有没有鲜花和红包，对我的创作心态一般是构不成什么影响的。我主要关心的还是点击率，点击率直接和我的收入相关。
    孙敏：您平常喜欢阅读哪一类的书籍？
    金蝉：说实话，如果说看书，四大名著我一遍都没有读到底，我会挑其中的开头和结尾进行阅读，但从来没有完整地看完一遍。我曾经自费订阅过十多年的《小说月刊》，这对我以后写作的语言风格的形成有很大的作用。
    孙敏：您日常生活中的时间如何安排？
    金蝉：我一般早晨用来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中午和下午用来写作，晚上再对自己写的作品进行修改、上传更新。我认为农村劳动与我的写作有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人要做到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相协调，无论是写作还是从事其他的工作，首先得学会生活，一般我会利用下地劳动来调节生活节奏。每天写作的时间3-4个小时，有时需要借助一些历史事实来进行故事加工，需要对其中的年份进行相关的查阅，不能将基本的事实搞混了，读者如果不认可，那就糗了。以前在新浪网上写1500字左右就很辛苦，但是后来在铁血网上，每天更新3000-4000字左右，觉得很轻松，人还是需要一些压力的。
    周志雄：有些作家是有留存稿的习惯，您留存稿吗？
    金蝉：我不喜欢存稿，我喜欢边写边上传。因为上传完之后，读者肯定会有反映，如果没有反映，也可以通过点击率来看一下读者是否喜欢这一段故事。如果读者喜欢，你可以按照这个路子继续写下去，但是如果读者不喜欢，也可以在接下来的故事中进行相应的调整。很多作家在写作时都会准备相应的大纲，但是我在写作时，不喜欢准备大纲，我随时进行调整。
    孙敏：您成为网络作家之后，生活上有什么变化吗？
    金蝉：在生活上，首先就是经济上没有那么拮据了，其他的还是以一种平常心去对待吧。
    孙敏：除了写作之外，您还有一些其他的爱好么？
    金蝉：如果说爱好，我唯一的爱好应该是写作吧。
    姚婷婷：您为什么选择“金蝉”来作为您的笔名？
    金蝉：“金蝉”就是我们口中经常说的知了，这是一种季节性的物种，但是它的叫声很响亮，我认为哪怕我写一天的小说，我也要写出自己的声音来，不同于别人。
    姚婷婷：您写出《世代枪王》之后，读者对于它的反映如何？
    金蝉：很多读者都说，不知道今生能不能看完这一部作品，可能我这部作品写得有点长。
    周志雄：您了解您的读者都有哪些人吗？
    金蝉：有一些在岗的工人，也有一些学者和研究历史的人，他们都想在我的作品中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吧。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他们，但是我可以从他们的会话中猜测他们的身份应该是这样的。比如说我去革命烈士陵园，我一说我是谁，他们就说看过我写的书，他们是研究这个的，可以给我提出相应的意见。
    周志雄：有没有读者提出来要为您建一个读者群？
    金蝉：有，但是我没有答应，我并不认可这种东西，如果建立了读者群，可能现在的影响会大一些。
    孙敏：您写作的灵感一般来源于哪里？
    金蝉：当你看到一件事情时，会产生一些灵感，这些灵感会在你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有可能会保持1-2年之久，直到你把它写出来。
    孙敏：您在写作中有没有遭遇到什么挫折？
    金蝉：没有吧。因为有了一种写下去的信念，就会一直把它做到底，并不是说一定要从写作中获得什么东西，关键在于自己是不是想写。
    周志雄：从中学时代作文受到好评到如今的网文创作，在这期间，您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金蝉：当作品完成之后，没有地方发表，这对自己的打击也很大。中间也有五、六年时间，在思考这条道路能不能进行下去，就把这段时间荒废了，我的写作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周志雄：这期间您一直在家种地吗？
    金蝉：高中毕业之后，我也并不想当一位头顶青天面朝土的农民，我在造纸厂当一名化验员，但是后来辞职了，辞职之后就开始写文章了。
    孙敏：您平常对于传统文艺关注得多吗？
    金蝉：我很喜欢传统文艺，比如说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杨家将》等，我的作品中曾经写到很多的人物，可能他们不识字，但是他们具有传统文化人格，这种人格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评书之中。
    孙敏：您认为长篇容易写，还是短篇容易写？
    金蝉：短篇小说创作对于我来说一点都不费劲，但是对于网络作家来讲，写短篇没有收入，必须写一些长篇作品。
    孙敏：您对自己的作品有怎样的评价？
    金蝉：这个还没想过，我认为自己写的作品必须对社会有一种责任感，不能忽悠读者。我现在为什么一直推崇红色革命的内容，我还有下一代，还有下下一代，我不想让他们活在艰难的痛苦之中，中国如果没有红色革命精神的支撑，也不可能发展到现在。
    周志雄：您讲的这种作家的社会责任感，如何体现在写作中？
    金蝉：这是一种以人民为导向的写作，为大多数人负责。以人民为导向的道路，是永远不会错的，人民的利益，是作家最大的导向。
    二、“网络小说的最大特点是以故事见长”
    姚婷婷：您写《血色桃花》时是如何构思这部作品的？是真有其事吗？
    金蝉：人物是虚构的，但是故事是真实的。我的父母有个邻居，是一个村里的老太太，她当时是一位共产党员，当时的还乡团很凶残，你要是共产党，或者帮着共产党说过一句好话，就可能会被还乡团用镐头打死。那时的共产党员必须是不怕死的，还乡团让共产党员站出来，面对还乡团的威迫，那个老太太没站出来，还乡团离开后，共产党的队伍回来了，她被迫脱党了，因为她没有共产党员的骨气。后来老太太回忆起这件事时，放声痛哭，这件事是我亲身经历的，对我的印象很深。
    姚婷婷：为什么小说名字叫做《血色桃花》，是因为小说的主人公叫桃花吗？
    金蝉：有两个原因：一是主人公就叫做桃花，另一个是说当时的还乡团特别凶残。
    姚婷婷：在小说开篇有对漫山遍野血红的桃花的描写，桃花在您心中是怎样一种形象？
    金蝉：在我的心目中，桃花代表着胶东女儿的朴实和善良，代表着一种精神，这里边要表达的东西很多很多。
    姚婷婷：桃花这样一个人应该是糅合了您对美好女性的想象，但是在真正的战争中，女人往往处在一种弱势地位，您怎么看您作品中的女性形象？
    金蝉：我现在总结自己的作品，感觉我作品中写的女性是很不够的。我曾经很想改变这样一种状态，但是还是力不从心，从心里感觉女性形象不好刻画。
    周志雄：《传奇炮王》里的感情线索没怎么展开，描写女性的笔墨很少。其实框架都有了，炮王身边的几个女孩都很喜欢他，包括日本的那个女孩也投奔过来了，但是故事并不是很多。
    金蝉：在《传奇炮王》里，我也想展开感情线索，但还是有很多顾虑和拘谨，这个故事的感情线索明明是连贯的，写到最后就有点自然消失的意思，不能有个始终。我现在写的故事一般场面很大，不会局限在几个人物或几件事上，我总是先看大致的角度，把它总结起来，人性格就包含在其中。在《传奇炮王》里，美国登陆烟台，这都是真实的历史。我写这些东西，希望作品能经得起历史的检验，我不想写一些完全想象、没有根据的东西。
    周志雄：您刚才谈到，在《传奇炮王》里，最后美国试图从烟台登陆，这个历史史实我是第一次看到，我看到后感觉非常震惊。您在写作前是如何积累资料的，有些资料非常珍贵，您是如何得到的？
    金蝉：很多资料并不是我在写作前就已经掌握了，是根据自己写作的情节内容需要去寻找的。小说大体的框架是清楚的，开始写什么，最后写什么，写美国的那个情节，属于大的框架，但其中的细节就需要写作时去寻找。我写的这些内容都是有来源的，而非自己幻想的，不像穿越类小说凭空想象。
    周志雄：我知道您做过很多实地调研。除此外，您是不是也去图书馆查资料，还是通过其他渠道来获得这些资料？
    金蝉：一般是通过百度搜索了解的比较多，写的内容要让人相信，还必须有一些实地的考察。比如我写《烽火红军旗》，我就去了昆嵛山考察，你必须接触当时的实地环境，当时的什么山什么水，当地的风土人情。如果没有这些，写出来的东西就都是千篇一律的了。
    周志雄：莫言也写抗战历史，他会去查县志，查当地的资料记载，您会去查县志吗？
    金蝉：我和他们得到资料的渠道是不一样的，他们得到的资料很珍贵，从县志啊，历史记载啊，我则主要从民间故事、民间传说中搜集，很多是一些细节上的材料。
    周志雄：《烽火红军旗》在历史考证方面比《传奇炮王》《世代枪王》分量更加重了。
    金蝉：是的，历史感比较厚重。《烽火红军旗》写得比较真实，经过了实地考察。照我现在的收入来说，大部分还是来自《传奇炮王》和《世代枪王》。
    周志雄：从一个专业读者的角度看，《烽火红军旗》要比前面的作品写得好，您确实下力气了，但是在故事的畅快感方面不如《传奇枪王》和《世代炮王》，《烽火红军旗》的趣味性要弱一点，前面的作品收入好，可能是因为读者在消费故事。您谈到的历史史料您觉得很好，但可能读者觉得有一点就行了，当史料很多时，作品显得过于严肃时，他们或许就会觉得作品不好看了，这就会影响作品的点击率。
    金蝉：这方面我想过，可能是我写的内容在角度选择或叙事方法上需要改进。我昨天还和编辑说，红色革命题材的作品点击率让人提不起兴致来，收入让人脸红。铁血网的编辑让我把三大战役中胶东支前的历史写下来，这个题材的历史厚重感是有了，但是我不敢写了，因为这个题材的点击率和收入低。
    周志雄：您已经在向专业作家靠拢了，这些作品写出来很有价值，但它需要有政府的扶持，政府如果每月给您发工资，您可以无忧虑地写。但现在，您要把作品拿到网上发表，以此获得收入养家糊口，写作就会受到限制。
    金蝉：作为一个网络作家，你的作品如果在网络上点击率很低，就没法写下去。
    姚婷婷：《血色桃花》写到了第76章，情节人物都很引人入胜，最后却说“由于各种原因，此书就不再更新了”，为什么会停更？
    金蝉：没有写完就是因为当时的网站找各种借口不给稿费，我一生气，就停更了。实际上《血色桃花》里边有《血色记忆》，《血色记忆》也就是《血色桃花》的继续。
    孙敏：您的《爱情鬼话》给我们一种《聊斋志异》的感觉，比如说结尾主人公秀的坟前死了两只水狼，作品《烽火红军旗》也带有魔幻色彩，比如张静源的儿子啼哭这件事。我觉得这让您的作品显得很神秘，也很有意思，您对此怎么看呢？
    金蝉：我们在鲁迅文学院学习时提倡生活体验，我去过我省的蒲松龄故居，蒲松龄是山东的一个大作家，我加一点《聊斋志异》的感觉进去就是希望作品有点多彩的意思，至于加得好不好，自己不能评价。
    孙敏：有读者认为《爱情鬼话》的中心不是很明确，您想借助这一短篇向读者表达怎样的思想？
    金蝉：《爱情鬼话》是一个探索性的短篇作品，我想以一种新奇的口味引起读者注意，但效果没有达到。我的写作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处于不断调整之中。
    孙敏：《传奇炮王》第一卷开头几章回忆了放牛娃鱼头和放羊妹二丫合力斗恶狼的往事，作者把两人斗狼的过程描写得栩栩如生，让读者身临其境。作者对狼非常了解，比如：“打狼打它的脑袋是不行的，只有攻击狼的腿，狼的腿脆如秫秸，一打就断……”这些关于狼的知识，您是如何得来的？
    金蝉：对狼的了解多是从老人们讲的故事中知道的。在我们这一带，是有狼的，狼很狡猾，这些都是老人们总结的东西，我不过是把它写到作品里。
    孙敏：同样是描写抗日战争的题材内容，莫言的作品如《红高粱》《丰乳肥臀》的描写显得很血腥残暴，而您的小说《传奇炮王》让人读起来感觉很轻松，你如何看待莫言的作品？
    金蝉：与个人的风格有关，不一样的人写出的东西绝对是不一样的口味。
    姚婷婷：能谈谈您创作《世代枪王》这部作品最初的想法吗？
    金蝉：最初的想法就是写我们当地的故事。我们当地打猎的人很多，而且这些打猎的多是当地的抗日主干，这可以说是来自实地生活。
    周志雄：在当地是不是还有一些当年上过战场且至今仍在的老人？
    金蝉：已经没有了，我的父亲差不多是我们村活的最长的人，他活到97岁，在他去世时，同龄人已基本没有了。
    姚婷婷：《世代枪王》电视剧改编进展如何？
    金蝉：编剧把改编的第一稿、第二稿都拿给我看了，但我很不满意，因为很多细节脱离了生活实际。
    周志雄：这个编剧是哪里的？
    金蝉：这个编剧好像是刚出校园的，几个编剧写的东西我都不满意。
    周志雄：您把影视版权卖出去了吗？
    金蝉：是的，但出版权还在我手里。
    周志雄：您还没有出书？
    金蝉：是的。
    周志雄：电视剧大约什么时候出来？
    金蝉：一开始是北京xx影视公司买下了版权，然后被卖给了另外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前两年改编一个抗美援朝的作品赔了，又把我的作品卖给了广东xx公司，现在处于挑选演员的阶段。
    周志雄：电视剧对您的作品有宣传作用，电视剧播出后，通过出版社出书，书的发行量就会上去。
    金蝉：铁血网就是这么运作的。
    姚婷婷：《世代枪王》受到了电视剧市场的青睐，您觉得它和您以前的作品之间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金蝉：我觉得没什么区别，因为我之前都没写过长篇，这是我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周志雄：《抗战枪王》的结局为什么让枪王李石头死在国军的枪下？《传奇炮王》中，“英明一世的八路炮王没有毁在鬼子的手里，最后毁在了所谓的自家人国军的手里。”为什么设置这样的结尾？
    金蝉：拿长征来说，明明是共产党在北上抗日，国军不抗日就算了吧，还围追堵截，专门打红军，要把红军消灭掉。台儿庄战役是国军打的第一个胜战，死了不少人，在之后的战争中守一个地方就丢一个地方，没有一个能守住的，这是我对国军的印象。
    周志雄：您的作品政治倾向性还是很强的。
    金蝉：不是政治倾向性，关键是我的理解，对于历史的尊重。这不是出于想象，而是在实事求是。
    孙敏：请谈谈《烽火红军旗》的写作构想？
    金蝉：我准备把它写成上下两集。第一集就是把红军旗竖起来，第二集就是抗日。根据我小说开头的简介，就是写胶东走出三个抗日将军这段历史吧。
    孙敏：我觉得《烽火红军旗》的语言特别像说书，娓娓道来，特别是每一章最后都有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味道。
    周志雄：其实不光这部作品，您别的作品也都有这个特点，情节的连贯性很强，前面的故事刚结束还不容读者喘息，马上紧张的故事接着又来了。您的小说中还有对战争形势和整体历史的描述，接着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开始是俯瞰的长镜头，然后镜头慢慢推进到某个村庄某个屋子里，落实到某个人物身上。
    金蝉：也是一种手法吧。如果没有这种手法，读者不可能跟着你一步步读下来。现在的读者不是那么好骗的，所以在故事上应尽量精彩，吸引人一点，尤其在故事的关键时刻设置很重要，吸引读者想知道故事接下来的走向，就是一种手法。
    孙敏：《烽火红军旗》的叙事是按照时间顺序，并且时间跨越很长，作品总体上并没有固定的主人公，时间向前延伸，主要人物和主要事件也随之更迭，我觉得这样会使人物与故事叙述都不够充分，您是怎么考虑的？
    金蝉：网络小说并不像传统小说那样以刻画人物为主，网络小说的最大特点是以故事见长，人物可以写得有特点些，但不一定要太丰满，如果故事不精彩，就会“掉粉”，人物就算再丰满也吸引不住读者。
    孙敏：《烽火红军旗》这部小说的人物很多且很杂，您是如何理清这些人物关系的？
    金蝉：人物很多，但有些人物可以随时出现随时消失，因为生活本身就是如此，可能今天这个人出现了，第二天这个人就不存在了。这个故事时间跨度大，所以就不可能局限在几个人身上，因为时间是不允许的。
    孙敏：作为一名女性读者，我觉得《烽火红军旗》还要加进多一些儿女情长的情感纠葛，我觉得那样会更感人。但男性读者可能又会觉得这样有些婆婆妈妈，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呢？
    金蝉：这和作品发表的网站有关系，铁血网的读者比较理性，男性读者较多。如果儿女情长太多了，它就不合适了。
    周志雄：您看过金庸的小说吗？
    金蝉：我基本上没看过金庸的小说，《封神榜》什么的我也没看过，我很少看书。
    周志雄：金庸的小说在这方面分寸把握得很好，像《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在武侠中言情就写得很好。
    金蝉：是的，到现在也没人写武侠小说能超过金庸。唐家三少的玄幻小说影响也很大，我曾经在网上搜索他的作品阅读，但有隔行如隔山的感觉，对我的写作没任何帮助。
    周志雄：是的，完全不是一个套路，他的作品就是凭空造出来的世界，是在云端的，您写的故事是脚踏实地的。
    金蝉：但他的收入很高，大概是全国最高的，收入达到五千万以上。
    周志雄：是的，现在已经上亿了，他现在是公司运作。他的读者群主要是中小学生，群体大。唐家三少的定位很清晰，作品写得很干净，满满的都是正能量，可以给任何人看，作品的故事性也很强。
    金蝉：我和他的套路不一样，看起来就格格不入。
    孙敏：您作品的女性读者多吗？
    金蝉：有女读者，多不多我不知道。因为我不建群，和读者也没什么交流。建群的话会有很多人发表意见，你这个情节应该怎么写不应该怎么写，如果太关注读者的话，写作就会失去自我。
    孙敏：《烽火红军旗》前十几章中一些人物介绍很繁琐，这是在“灌水”吗？
    金蝉：有些内容写起来字数有些多，可能也有一些这方面的考虑吧。
    姚婷婷：您的作品《喋血先遣营》中有李延年、董万财、解仁贵等人物，这些人物形象在生活中有人物原型吗？
    金蝉：根据我的调查来说，这些人物都是可以找出几个原型来的。在1947年地主还乡团回来杀人，这是很常见的。就比如说在我老婆的村庄，她们村很小，现在也不过一百户，但她们村的地主就准备回来杀几户人家，但最后没有回来。
    姚婷婷：在作品中，董万财这个人物很偏激，您如何看待这个人物形象？
    金蝉：就现在社会来说，偏激有可能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坏事，因为不偏激的人很难升官、发财，像董万财这样走官路、当地主的人很多很多。就说我们村的一个地主，有个毛家大院，现在还在，这个院子有四个炮楼，当年有四个家丁在大门站岗，不过现在大门都塌了。
    姚婷婷：炮楼现在还有吗？
    金蝉：应该拆了吧，约莫还能看出些遗迹，从炮楼的枪口还能掏出子弹来。
    姚婷婷：一般军事题材的作品，主题通常是反映革命战争，军人责任之类的，您在这部作品中将主题深化为人性与家的回归，您是如何考虑的？
    金蝉：其实我在这部作品里想表达的这个内容还没有达到极致，不管你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最后还是得回到人性上。为什么最后结尾说国民党也回到了家乡，你年轻时可能会因为一时心情做一些事，但最后你老了的时候，回归到人性方面，你可能就会对以前做的事有所反思，最后结尾还是反映到人性，但我觉得自己表达得还不是十分充分。
    三、“以现代人的眼光重写历史”
    姚婷婷：您在一次访谈中的回答让我特别感动，您说，您觉得作为我们这一代的人，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应该把那一段特殊的历史记录下来。您希望后代子孙，都能多了解一些过去的历史故事，能更多体会到现在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所以您就想以自己的笔，自己的心，自己的理解，把这段历史尽可能地真实记录下来。
    金蝉：就是不想让年轻人面临像利比亚那样，国家处于混乱之中，把大好形势葬送了。
    孙敏：您有没有比较喜欢的作家，包括网络作家和传统作家？
    金蝉：传统作家我比较喜欢莫言，但不太认可他后期的作品，我喜欢他的语言，喜欢其情节、故事，但对其表达的价值观还是有些看法的。网络作家没太看过谁的作品。
    孙敏：您跟其他网络作家有过交流吗？跟他们在交往过程中有没有一些新的收获？
    金蝉：有交流，一般是跟同学或者接触过一两次的，但交流只限于人际交流，在创作上没有交流，因为我们写的都不是一样的东西。我认识济南的一个作家，他写的是明代、唐代题材的历史小说，交流中多多少少有一些收获。
    孙敏：您在2012年4月参加了第五期鲁迅文学院网络文学作家培训班，时隔四年，您觉得这个培训班有对您近几年的写作有影响吗？
    金蝉：参加鲁院的培训班，对我来说至少是提高了知名度，如果没参加培训班，也没有后来的知名度。
    孙敏：您觉得比起四年前的自己，自己有什么进步？
    金蝉：具体进步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起码能把作品写得更好些。要对得起自己，要越写越好，只能往上升，不能往下掉。
    周志雄：您今年参加了中国作协组织的“重走抗战路”活动，这次活动收获很大吧？
    金蝉：收获很大，为什么这样说呢？我写《烽火红军旗》，照历史上判断，“114暴动”属于左倾，山东省被国民党的省委破坏了，有个共青团共委是胶东特委，要举行这个暴动。历史的评价就是受左倾影响，这个暴动条件不成熟。事实上重走长征路之后，我认为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因为共产党如果要等到条件成熟，可能永远没有这个成熟期，国民党不可能把枪炮都放在你手里。“114暴动”时，红军处于非常艰难的时候，正在过草地，就在这时胶东人暴动了。你看共产党的历史，他所有的战争，所做的事都属于全国一盘棋，“114暴动”就有点呼应，给长征那边减轻压力的意思。我写这个作品就想表达这个意思，也是告慰逝去的英雄，这就是我最大的收获。再一个收获就是，别以为长征就是抗日，实际上在当时，共产党的处境是在一个地方待不下去了，用一句不好听的话说就是逃窜了，长征就是一段逃窜的过程。
    孙敏：网络作家来自各行各业，大部分是兼职写作，收入悬殊也很大，您所了解的大部分网络作家的写作境况是怎么样的？
    金蝉：据我所知，收入上一个月在10万、20万的比较多，七、八万的一般般，两三万的说得过去。像我这样，刚刚能糊口的还是绝大多数。完全能靠网络吃饭的全国大概有三千多人，他们可以不工作，靠网络写作吃饭。我们这次出去重走长征路，实际上是代表了两千万网络作家，很多人想靠网络写作生存是不现实的。
    孙敏：您如何看网络作家富豪榜？
    金蝉：心向往之，但还是离得很遥远。
    周志雄：铁血网上作家的收入状况整体上怎么样？
    金蝉：在铁血网上像我这样就是高收入了，很多都是写作的收入不及工作的收入。铁血网的作者大部分都是四、五十岁，三四十岁的就是很年轻的。年轻的作者写作想法很干脆，写的作品遭吐槽太严重了，本身的生活经历就少，写出的东西特别不能让人接受。
    周志雄：就是历史了解得太少，写不了这类作品。
    金蝉：对啊，写穿越作品的作者就对历史了解得少，就是这条路走不通，就走另外一条路。
    姚婷婷：很多网络作家都是兼职写作、业余写作，您如何看待爱好与职业的关系？
    金蝉：这个因人而异，因为很多作家都是从兼职写作走出来的，写好了就把工作辞了。
    姚婷婷：为什么选择“铁血读书”来连载您的作品？就因为它是个军事类的文学网站吗？
    金蝉：我一开始并没想这些，刚开始是在“好心情”网站，我还去过起点、新浪，在新浪上我写了《血色记忆》，这部作品在排行榜上，从建网到2012年排到22名。当时我特别关注王蒙的作品，因为他曾是文化部长，他一直排在我下面好几位，感觉自己比部长写得都好，也是一种成就感。但当我要稿费时，他们什么反应也没有，就是白白地给他们增加点击率，所以我第二部作品就不在那写了。其实我是先去的铁血网，因为我是个新作者，铁血网不太关注我，我就去新浪了，去新浪后特别的火，在新浪上写《血色记忆》时，作品一发就马上被标为红色。新浪网当时有两篇作品标为红色，其中一篇就是我的。我在新浪网写火了以后，铁血网就特别关心我，所以我第二部作品就去铁血网了。铁血网的编辑说，金蝉可是回来了，回来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我就开始在铁血上写《世代枪王》，现在我和铁血网建立了很铁的联系，桌子上的那个小飞机就是他们送的。
    姚婷婷：您对当下的文学网站是如何看的？
    金蝉：我对其他网站不太了解，但我认为铁血网还是比较负责的。
    周志雄：您现在是铁血网的签约作家，您在和他们签约时有没有约定实体书的出版权在您手里还是在网站？
    金蝉：实体书的版权都在网站那边，他们和我说，电视剧一出来书就会出来，实体书借助电视剧的形式去运作。
    周志雄：您这就相当于全版权运营，电视的改编权、实体书的出版权、游戏的改编权都给了他们吗？
    金蝉：是的。这属于A级签约，B级签约的话你可以留下个影视改编权或实体书出版权，关键是运作这个东西和写作没有关系，我没有时间弄这些。
    孙敏：您觉得网络文学的优点和缺点是什么？
    金蝉：关于批评的声音，我听到的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有一个半个，我觉得他说的话就完全是恶意的，一开始就排斥，比如你说共产党好或国民党好，他就来攻击你。
    周志雄：您的作品有多重元素，包括抗战历史、民间故事、英雄传奇、当代视角、民间智慧、知识介绍等等，您的小说有《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苦菜花》等作品的意味，但又有新的变化，简单概括就是您用当代视角、网络文学趣味重写民国历史，重写抗战史，在艺术旨趣上您是如何考虑的？
    金蝉：我在这方面的考虑就是，以现代人的眼光重写历史，有时我会插上一句，现在看怎么样怎么样，完全就是从现代人的视角来重新审视历史。比如《烽火红军旗》，不是遵照历史书的定型，咱用自己的眼光来重新看这段历史。
    孙敏：与同类作品相比，您认为自己的独特之处在哪里？
    金蝉：我认为关键是真实。
    周志雄：您的作品，像《传奇炮王》《世代枪王》，主角有指挥才能，是无师自通的，如炮王本来是个放牛娃，但很有头脑，善于观察形势，也知道怎么去应对各种困境。主角很聪明，故事读起来很有趣，我认为有种民间智慧在里面，这就是小说的趣味。故事为什么好看呢，就是主人公很聪明，阅读时读者能分享主人公的智慧。这可能和您喜欢评书和民间故事有关，因为评书、民间故事总是讲一些聪明人的故事。加上您的当代视角，重新审视抗战历史，用一些已经揭秘的资料写到故事中，让大家在读故事的过程中不自觉重新认识历史。以此来看，您的小说是有高度的，这完全是以一种新的网络小说的方式对抗战历史的重新书写，这和《红旗谱》《红高粱》《白鹿原》不一样，我觉得这个是很重要的。
    金蝉：这就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视角，有可能下一代人在重新写这段历史时又能看出新的东西，我认为这就是文学的生命力。
    孙敏：我觉得您的作品还有一些比较明显的网文元素，就比如刚才老师提到的《传奇炮王》中炮王从一个放牛娃成长起来，这是典型的主角光环，有YY的色彩。
    金蝉：是的，就是尽量把所写的内容打磨得很光滑，尽量有故事性，在故事性上增加趣味性。网文最大的特点就是故事性，没有故事性，趣味性太高的话就有点滑稽。
    孙敏：您读过当代军事题材的作品吗？比如《林海雪原》《高山下的花环》等，您认为网络军事文学作品和传统军事文学作品有什么不同之处？
    金蝉：我看过《高山下的花环》，当时很火，但如果现在放在网上可能不会这样。我认为那时的军事文学作品和现在的军事文学作品还是有差别的，因为那时他们写的作品可能并不一定是他们真正想表达的，但我们现在写的网文作品，并不是你让我写什么我就写什么，现在写什么都是自由的，现在的写作是我不说这个心里就不痛快。
    周志雄：在阅读您的作品时我注意到一些细节，比如在《传奇炮王》里，主角鱼头被调查这个事情，您点到了，八路军的前身是中国工农红军，红军在1937年内部血洗是很残酷的。对这些，您点到了但没有具体写，您不光歌颂八路军、共产党是好的，也揭示了其内部的问题。
    金蝉：有些东西你点到了，但并不一定要把它展开，展开了就和整部作品有些不搭。就像一个人明明长得很光滑，突然冒出一个脏字来，就这一个字会让这个人形象一下子都毁了。
    周志雄：您的作品是积极、主流、正面的。
    金蝉：因为历史事件就和人一样，有一句话不是说，人的一半是天使，另一半是魔鬼，如果只看负面，就没有一个好人。有些东西可以说，有些能不说还是尽量不说。
    周志雄：这可能也是网文的一个特点，不能把作品写得太复杂，不能把光明面和黑暗面交织在一起。
    金蝉：有些内容只可意会。
    姚婷婷：您最喜欢和推崇的军事题材电视剧是哪一部？
    金蝉：我喜欢表现历史事件的电视剧，比如描写台儿庄大战或者描写红军腊子口战役的，我能认认真真地把每个事件都研究清楚；但如果是穿越的，只会让我越来越混乱，所以我几乎不看穿越题材的影视剧。
    姚婷婷：针对读书和写作，您对大学生有什么建议？
    金蝉：我的建议就是读书要读真实的书、历史的书，不要去读那些经过加工之后的书。
    周志雄：我读您的小说《传奇炮王》里有一段，这一段用了网络语言，“猪毛老大见得多了，猪毛老大都跟他们打过交道，总的一句话——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背信弃义，对外卑躬屈膝，对内强权压制，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讲法制；你跟他讲法制，他跟你讲政治；你跟他讲政治，他跟你讲国情；你跟他讲国情，他跟你讲接轨；你跟他讲接轨，他跟你讲文化；你跟他讲文化，他跟你讲老子；你跟他讲老子，他跟你装孙子！你跟他装孙子，他跟你讲道理。”这其实是个网络段子，您的语言里其实是有多种风格的，总体上叙述的语言是比较平直的，但也有很幽默的段子的语言，在您的理解中，网络小说的语言应该是怎样的？
    金蝉：我的理解就是不能太古板，比如写抗战小说不能完全以当时的眼光、当时的判断，必须在其中加入一些现代人的思想。比如刚才这个段子，就能起到吸引读者的作用。
    周志雄：我在其他地方也看到过类似的段子，这是您自己编的还是引用的？
    金蝉：这是我引用过来的，自己也没有时间编这么长的段子。
    周志雄：您的一些作品中也有些很有文气的语言，如在您的短篇作品里，语言还是很精致的，常引用古诗词，能从中看出您的文学情怀，我觉得您的短篇作品跟长篇小说还有点不一样。
    金蝉：短篇就是你写1000字就几个事件，你把它反复锤炼，甚至一个标点符号一个语气都能把它连贯起来，去掉一句话就不完整，这是短篇作品的语言，但是网络长篇小说需要每天更新，不可能把每句话都拿出来锤炼几遍。
    周志雄：在您写作的过程中，您是如何调整自己的写作的？
    金蝉：我的写作自始至终都是在根据点击率来调整，如果这部作品的点击率达到1万的话，说明这部作品还行，如果连续几天都是这个点击率的话，你可以照这样继续写下去，如果是今天1万明天两千后天一千，或者就掉到了几百几十，你就得考虑考虑了。
    周志雄：您对点击率有没有一个规律性的总结，比如写到什么情况下点击率较高，写到什么情况下点击率会下降。
    金蝉：在写到10万字之前，点击率有可能很高；开始收费了，点击率可能能达到顶峰；再之后就比较平稳。如果能一直平稳地把握到最后，就说明这个作品写得很成功了。
    孙敏：您的小说都是按照时间顺序，一个故事一个故事地叙述，您对小说结构如何理解？
    金蝉：我写小说一般都是根据时间的走向，比如我想把这个小说从1937年写到1945年左右，我就根据时间往下写，这样读者读起来不至于混乱。
    孙敏：到目前为止，您觉得您比较成功的作品是哪部，是《世代枪王》吗？
    金蝉：《世代枪王》的收入比较好，但我觉得最成功的还是手上在写的这部《烽火红军旗》吧。
    孙敏：有没有成功的写作经验可以和我们分享？
    金蝉：我写网络作品不可能跟别人一样，有人把大纲很详细地写出来，我不会这样做，一般都是我想好开头、结尾，人物的结局，我就开始写了，其中的故事要靠自己的生活经历或想象去展开。
    孙敏：到目前为止，您有没有自己感到不满意的作品？
    金蝉：怎么说呢，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就像自己的孩子，看看这个不错，看看那个也挺好，就是这种感觉。
    孙敏：您觉得写好一个故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构思、写作技巧还是语言或其他的什么？
    金蝉：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构思，网络作品关键在构思。空洞无物的只靠语言堆砌的作品，我想就没人看了。
    孙敏：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写作技巧？
    金蝉：我没有刻意追求什么特别的技巧，可能有一点，就是你们刚才提到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吧，就这么一点技巧。
    姚婷婷：您刚才说到您写作时都是先想开头、结尾，人物的结局，有没有这种情况，就是写着写着人物的性格不受控制了，有了自己的发展，还是您会继续把他往预想的方向写？
    金蝉：我一般不会让人物牵着鼻子走，一般是在框架之内。写作首先有个大的框架，在这个大的空间里自由的构思、想象，这就是宽度和强度的关系。
    姚婷婷：您的作品中许多栩栩如生的胶东儿女都给广大读者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农村生活或者本土文化对您的写作有什么影响？
    金蝉：农村生活和本土文化在我的作品中体现出来就是一个脚踏实地吧。这个东西不是空中楼阁，我写这个故事如果没有真实的事实来支撑的话，自己就觉得心很虚，好像自己是一个撒谎的人，那样的语言、行为都不是真实的。
    姚婷婷：您的作品《传奇炮王》《烽火红军旗》《喋血先遣营》都是军事类作品，以后的创作会不会转变写作方向，尝试创作其他题材？
    金蝉：也有可能吧，因为写红色题材的作品点击率比较低，收入也不怎么样。可能我写完《烽火红军旗》后会再写一部抗日的，但这部抗日的作品肯定不会再和《世代枪王》《传奇炮王》一样，会在叙事的角度、人物刻画方面有些突破。
    姚婷婷：莫言把家乡高密东北乡当作故事的根据地，您会继续写胶东地区的生活史吗？
    金蝉：对。我原计划写完《烽火红军旗》后就写胶东支前，但《烽火红军旗》的收入又让我对这个计划有些犹豫。如果找不到一个好的角度、好的方法，有可能就放弃。桌子上那本书是我去考察时别人送给我的内部资料，有了这个资料，写起来就容易些。
    （对话人：金蝉，著名网络作家；周志雄，山东师范大学教授；孙敏，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姚婷婷，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提问参与：刘振玲、马慧、宋宝平、张玉、温斯忻等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本科生。
    对话时间：2016年10月9日
    对话地点：山东省烟台市栖霞市亭口镇解家口村金蝉家）
    本文刊于《雨花·中国作家研究》201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