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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静《一千朵跳跃的花蕾》:溯回心之桃花源,让美如花绽放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文艺报 崔昕平 参加讨论


    湖南作家周静的童话作品有股子仙气,有股子正气,也有股子底气。《一千朵跳跃的花蕾》,是周静带给我们的一个霞光漫天、落英缤纷的心灵桃花源。
    湖湘文化是浪漫而斑斓的。多姿多彩与浪漫恣意的“仙气”,是阅读周静童话的第一个直观感受。
    故事的引子很大胆,有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的阵仗,一位具核心力量的人物“姥姥”出场,在混沌世界中,取一根定心石棒,敲敲打打,“喝令石头归到一处,水归到一处,泥土覆盖在地表上”。治理好天地,姥姥又觉得寂寞,定心石棒磨成绣花针,“绣出”十二个神通广大的“姨”。可这十二个姨各自疯跑,于是姥姥又“绣”出了“我”(丫丫)。整个童话就这样率性开启,不由分说,将读者拉进了一个鸿蒙初开的原初世界。“我”(丫丫)和“姥姥”作为主线,串起十二个姨的故事,“丫丫”朴拙的视角,承担起整个故事的叙述。
    周静掌握着一套独特的童言体系,恣意,活泼,如跃动的精灵。她的写作思维,是可以自如切换到童心状态的。作品渲染美好,紧贴儿童最敏感的味觉和触觉,描绘八姨的胖乎乎——“又香又软,趴在她怀里,就像是趴在热乎乎的馒头上”;描绘四姨的幸福感——“我的心就像是炭火上烤过的糍粑,软得不得了”。
    作品充分展现了无所拘束、无所不能的童话逻辑。周静的笔下、“丫丫”的眼中,万物都处在一种自在自为的状态里,一花一木一山一石,都是活生生的,都自有主见。大姨把种子种在衣服上,种子就在大姨的衣服上发芽、开花;二姨的铜盆里倒上水,画在盆底的鱼便游了起来,水草生长,荷花盛开;四姨骂一块闯了祸的石头,石头羞愧地缩小了一半;八姨做的糍粑,会让“相好的人啊香又黏”,被看不见的线拉到一起,快乐无比,不愿分离;十一姨编着两条长辫子,姥姥便在她的辫子上晾书,“在阳光底下,从那些书的脊背里,慢慢地冒出绿芽,长出枝叶,开出大朵大朵的花来”……跳跃而灵动的原始思维,让作品抽离凡间,坠入一个妙不可言的灵异世界。
    作品充盈的上古神话和民间故事的印记,与人类自由无拘的童年想象模式一脉相承。童言叙述的方式,让作品生机勃勃,也让一切复杂而纠缠的事件、情感都有了简约而明快的表述。而作品中无处不在的对花朵、对自然的描绘吟咏,更使作品透着一股以芳草寓情怀笔法的浪漫美好。
    周静的作品是有股子正气的。诚如汤素兰老师在《红土地,红辣椒》序中所言:湖南儿童文学作家们是在“用作品表达自己的个性思想与理想情怀”。周静的创作,从创作初衷始,就没有仅仅定位在写作上,而是在表达个性,对话心灵。
    《大姨的三根胡子》中对“大姨”的塑造,完全颠覆了惯常的女性人物塑造,“大姨身材魁梧,力气很大”,“下巴上还长着三根胡子”。这位女性对于美的阐释,也完全颠覆了既有的阴柔之风,而是酷爱力的释放,以力量、劳作、挥汗如雨、撼天动地为美。作品耳目一新的阐释,原始先民面对自然时曾经释放的力量之美被重新唤醒。从这样个性化的想象中,我们读到了作者对人类生命原初所具有的以大为美、崇尚力量的崇高美的呼唤。
    有几个故事倾情于讲述什么是无私的爱,纯粹的爱和怎样去爱。《湖底开出一朵花》中,因为爱美丽的湖,“三姨”执著于在湖底种出一朵花,并为这个无法实现的理想付出了很多。故事以温暖做终,湖水对三姨的爱做出呼应,随着三姨的歌声变幻出各种花的颜色,荡漾出馥郁的花香。《夜空里,星星在游弋》中,当九姨被神秘力量吸向夜空的危急时刻,被魔法变为一本书的十姨忽然突破魔咒,变成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九姨。故事在讲述,“我们心灵深处,有着比魔法更厉害的力量”,这便是真爱。
    除了爱与美,作品对情感的伤痛也给予了独特而深沉、细腻而敏感的抒写。《四姨的树》中,四姨擅笑,不会哭的四姨到处去寻找哭泣的感觉。即使最珍爱的记录故事的本子被烧掉了,四姨还是哭不出来,但四姨的笑容是“那么难过,那么沮丧,刺痛了我的眼睛”。四姨的眼泪,最终来自于喜极而泣。面对她的心血之树,四姨的眼泪流出一个小小的水潭,小溪一路流过的地方,花朵开放,鸟儿歌唱。痛彻之后,才懂得心痛的感觉,心痛的感觉,才是心灵最深层的体验,这正是心扉真正的开启,情感真正的丰满。《风在歌唱》中,五姨则擅哭,且哭出的眼泪会变成浑圆的珍珠。为了救一只老狼,五姨被迫在一个村庄流一个月的眼泪,心寒的五姨再也哭不出来。最终,是温暖的亲情唤醒了“心灵深处那些美好的记忆”,五姨幸福的泪水落入种满暖心姜的泥土,幻化为一片花的海洋。
    周静拥有非常神奇的想象力,以心灵感悟式的想象,幻化为各种心灵的愿景。这是一位静观自然与生命的写作者,她在谛听世界的声音,感悟生命中的美好。她用自己的笔告诉匆匆前行的人群,“湖水在阳光里和云朵下,颜色是不一样的”,正像忽然被美景震慑而安静下来的大姨所言:“这里有力量”。最后一个故事中,姥姥有这样一段话:“大地之所以愿意成为大地,就是为了这些故事,为了这些故事里那些鲜活的生命力,那些爱,那些无惧无畏的勇气,还有那些美”。这,正是周静人生观的一种表达。她的这些童话故事里,鲜活的生命力,至纯的美,无惧无私的爱,突破寻常的惯性生活,跳跃,升腾,温暖缺失敏感与涟漪的心灵。一个个美丽的故事,像美好的种子,在孩子们的心里扎根。张炜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很喜欢,接近童心可以抵御生活的阴郁。周静的童话,具有这样的功能。
    湖南人的文化基因里,有股子“怕不辣”的精神,有股子迎难而上,不断挑战的底气。周静的这部童话,即带有极大的突破性,也因而成就了其鲜明的不可复制性。
    现实中的她,总爱静静地想,静静地观察。开口说话时,话不多,但是冷静、俏皮,自有一种冷幽默。而她的内心深处,又是敏感柔软的。这样的气质,成就了她的作品呈现出一种精灵般的文风。
    我们都会发现周静此部童话很有趣的一个点:作品的主要人物全部是女性,虽以亲缘相称,但人物间是颇具神性的无性繁衍。这样的设置,其实是为童话断了人间的血缘纽带关系。并且,作品没有社会背景的影射,完全是生灵与自然世界的关系。这样的设置,颇具挑战性,也成就了一个极其纯粹的童话世界。没有性别感与社会性的故事,只讲述人心灵之本。凭借这种真空般的纯粹,作家凸显了人与人之间最美好的纽带——情感。如此纯净而脱出凡俗的童话,努力做的,不是逼近生活的真实,而是无限逼近、呈现、探索心灵的真实。周静擅渲染情感状态,写人类极度的情绪感受。读周静的童话,相信不同年龄的读者都会有丰富而难忘的情绪体验。周静不是在用童话愉悦孩子,而是在用童话讲述她逐渐认识和不断思考的人类情感。
    还有一点基于童话文体的挑战,她的童话,淡化故事,着重于意境的渲染与情感的具象化,更像是写意的诗作。这部童话的与众不同,便来自于抒情文学特有的、对独特的意象、意境的营造上。
    周静的童话,通篇闪耀着一种独特的意境美,是跳跃的美,无拘的美,是自然之美,力量之美,是情感之美,心灵之美。作品中对于自然万物的生命之美的描绘屡屡出现。如果周静是一位画家,她的画布上一定是铺满了明艳而纯粹、斑斓而梦幻的色彩。每每,书中的人物都会被自然焕发出的惊人的美震慑,而这种美的诞生,这种美的极致,又恰恰是在人与自然共同创造而成的。“大姨”将一棵树架在山溪上,“我”则从花荷包里选了一把红色的种子撒下去,让它变成“开花的桥”,山溪里满是溪水碰撞在石头上的白色水花,石上缠绕着绿的明亮的藤萝,还有一块拦路的大石头,是像天空一样的蓝色。而我,将金色的种子撒在大姨深深的脚印里……这些明艳的色彩,充盈着童话中的画面,阅读这样的文字,想象这样的画面,仿佛心灵也变得单纯、澄澈了。自然界至美的花朵,成为周静反复歌咏的意象,书中十二个故事,基本上都写到了花,“十二姨”那神奇的《消寒图》上,“种壳里关着一千朵跳跃的花蕾”,无怪乎书名定为《一千朵跳跃的花蕾》。
    作品如诗的意境,构成了作品巨大的优势。周静的文字和文字的蕴含,产生了也许已超出创作初衷的发散性阐释空间。这个空间,是在作家敏锐感知生命与精笔描摹情感的境界下诞生的、高于作家心灵、高于生活的新的艺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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