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尹韬编剧、闫锐导演的小剧场话剧《命中注定》,突然感觉有话要说。中国话剧民族化一直是国有剧院在大剧场的追求,没想到被一个民营剧团在一个小剧场里先给化了! 看戏之前,碰到北京人艺院长、导演任鸣,和他聊起前几天北京人艺到俄罗斯彼得堡演出话剧《知己》受到的热烈欢迎,任鸣导演说:“人家还是喜欢你们民族的东西。” 接着看《命中注定》,“民族的东西”一直跟着我看戏的思路,因为我确实看到了《命中注定》中所展示的民族的东西。 故事是民族的——“一个风筝引起的事件”;讲故事的方式是民族式的——一波三起,处处在意料之外,处处又在情理之中,误会套着误会;舞台空间是民族式的——从天幕到大道具都是写意的,演员随手道具是虚拟的;表演是民族式的——演员都有身段,风格统一就不觉得别扭,懂不懂中国戏曲的观众都看得下去。 这有点儿让我吃惊。 中国话剧民族化是中国戏剧人和戏剧圈外又热衷于对戏剧评头论足的人议论了多年的话题,议论的都快成“伪话题”了,有时候听人说起“中国话剧民族化”,我心口就堵得慌。因为我看到的一些中国话剧民族化,就是在一般的话剧演出中加上两个翻跟头的。 没想到,一个小剧场话剧《命中注定》,让我看到我心目中的话剧民族化! 一种艺术民族化,就是要有民族的文化元素在里面发挥着主导的作用。我在阿维尼翁看到一台韩国的小剧场话剧《敲鼓!麦克白!》,人家那整台戏在韩国鼓声中进行,听不懂语言观众也看得明白——那是韩国戏。这就是民族化,韩国鼓在戏剧演出中起着主导作用,在中国话剧中加两个翻跟头的,那不叫民族化,那叫在西餐中撒点儿中国十三香,实在不对路子。 我由衷地敬佩《命中注定》这台戏。据说这台戏八年前曾经在北京演出过,可惜那个时候我没看,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表现形式是不是现在这样的。我知道这轮演出的导演是北京人艺的闫锐,闫锐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加入到北京人艺后主要是当演员。一般观众不知道闫锐有京剧底子,小时候就是个小童星,在儿童京剧比赛中获过大奖。童子功对闫锐长大成人后的艺术成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台《命中注定》在闫锐的导演下,中国戏曲手法用得比较纯熟,舞台呈现的是写意化空间,演员在舞台走一圈,就从这个院子走到那个院子去了。开门、关门、手中的道具都是虚拟的,观众也完全看明白了。男主人公那段被打的戏,演员在舞台上翻滚,那就是被打了,打得还挺厉害,观众就接受了。这在中国话剧表演中是很少见很少见的。在这台小剧场话剧中就这么演了。真好! 我看戏时对这台戏的演员的表演觉得新奇,我知道中国的话剧演员现学戏曲身段那都是非常别扭的,中国戏曲身段,没有童子功,表演起来是会生硬的,可是这台演员的表演都是很有身段的,而中国戏曲中的身段,是最让国外戏剧人敬佩的。他们认为那是中国戏剧最有价值的地方——中国戏曲舞台上的演员不是普通人,个个是艺术品,外国人看着中国戏曲演员的表演都是“望中兴叹”,他们知道没有十年八年的童子功是表演不出这样的美的,他们这辈子是没戏了。 散戏后,我问这个戏的制作人王博容这台演员都是哪儿的,何以会有如此自如的戏曲身段,王博容告诉我:“所有的演员都是戏曲演员。”这让我更坚定了我一直以来的想法——让戏曲演员演话剧——这是中国话剧民族化当下的选择之一。而最根本的办法是戏剧学院加大戏曲身段的学习训练。 我对《命中注定》的编剧尹韬了解不多,但我认为他写的这出戏是中国民族化的。故事编织的传统又现代,传统的中国哲学、人文思想,艺术展示都很纯熟;现代的价值取向,社会思潮,时事变迁都有巧妙的表达。 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能边看边笑的戏了,《命中注定》让我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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