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月 《活物》 王十月 著作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17年4月 《我们的罪》 王十月 著作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17年3月 王十月回深圳了。在飞地书局的书香和咖啡的萦绕中,他一脸质朴的笑容,很容易让人亲近。在采访的过程中,王十月特别提到一件有趣的事:很多人报道他时,都会提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尽管自己的手上现已没有什么老茧。他边说还边伸出手掌让大家看,单纯得像个孩子。 为了生存,王十月一度做过建筑工、印刷工、手绘师等二十余种工作。纷杂的生活经验给他的小说打上了打工文学的烙印。从2000年到2006年,王十月安居于深圳,写作进入井喷期,发表中短篇小说上百篇,一跃成为“打工文学”的代表作家。在谈到深圳生活对他写作生涯的影响时,他说,“深圳给我的创作提供了什么?这里的经历、人物都是我最宝贵的财富。” 其实王十月的小说,无论在题材还是在风格上,早已超出了“打工文学”的范畴。如今他任职于广东省文联,文学成绩斐然,但他丝毫不回避“打工作家”这一标签。对王十月来说,多年的打工经历以及在深圳的六年时光,沉淀在他的心底,成了不变的精神胎记。 今年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推出了王十月的长篇小说《活物》和中篇小说集《我们的罪》,再次展现了他深厚的文学实力。《活物》是他的一部乡村题材长篇小说,带有强烈的超现实色彩和实验性质。《我们的罪》则精选了他近年发表的五个中篇小说,包括荣获鲁迅文学奖的名篇《国家订单》。 压在箱底十年的《活物》 2004年,王十月辞掉了工作,蜗居深圳宝安31区,专职写作,经济状况十分窘迫,用他的话说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长篇小说《活物》就写于这一时期。虽然经济状况不乐观,但这部长篇小说并不能快速兑现成稿费,反而压在箱底长达十年之久。 这部小说以迷雾封锁的白家沟村为背景,勾勒了一幅怪诞混沌的乡村生活图景。村里的人每天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以擅长做梦与否区别地位,为了争夺村长的职位,一连串扑朔迷离的角逐在精明的瞌睡、市侩的哈欠中蠕动、传染开去。谁又疯了?哪家的汉子又戴绿帽子了?善与恶在相互厮杀,魔幻与真实彼此争斗…… 《活物》的出版命运跟王十月的经历一样一波三折,先是参加某长篇小说大赛,在上千部长篇中脱颖而出,入围前十五名。主办方告知王十月该小说要获奖和出版,让他做好一系列准备,最终却不知何故,名落孙山。不过,终审评委之一的李敬泽对这部小说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具有开阔复杂的精神空间,对时空、梦境和民间仪式处理得富于想象力”。 在《活物》中,王十月意欲写一部反映中国社会的故事。在他看来,当下很多人都过着乱浑浑的生活,争夺着微不足道的东西,但又表演得如此认真。“我想写的这些人就像一群蚂蚁,自己爬来爬去,感觉很来劲,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 王十月透露,《活物》直到现在才出版,除了没碰上合适的出版机会,还因为他一直想写一部同样具有超现实主义色彩和寓言性质的姊妹篇,计划两本书一齐出版。目前,这部作品正在创作中。 反思全球化时代个人的命运 今年与《活物》一起出版的,还有中篇小说集《我们的罪》,本书精选了王十月近年发表的五个中篇小说。这些小说的共性是挖掘与反思人们心中的罪恶。“这些小说描述的罪恶不是凶杀之类浮于表面的罪恶,而是心底和骨子里埋藏很深的罪恶”。 其中,中篇小说《九连环》以玩具厂倒闭为线索,探究全球化时代打工者命运,以及中间潜藏的罪恶。同样是写小工厂和小老板,中篇小说《国家订单》格局更加阔大,上升到国与国之间关系的高度。在世界越来越成为地球村,任何事件都会产生蝴蝶效应般的连锁反应,从而影响到每一个人。透过小说,仿佛听到王十月的思索——“在全球化时代,谁都不是局外人,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 中篇小说《寻根团》则是一个当代版的《故乡》,跟鲁迅《故乡》中知识分子还乡不同的是,主人公在外发家致 富后还乡不是为了建设家乡,而是为了掠夺家乡的资源和廉价劳动力,甚至不惜污染家乡的自然环境。如果说鲁迅《故乡》通过闰土表现纯朴和麻木,那么王十月的《寻根团》则是借着暴发户反思贪婪和罪恶。“为什么人们意识到自己有罪,却总是为自己寻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开脱,无法完成救赎和复活呢?”王十月紧锁眉头,在小说之外继续追问。 这些鲜活的打工者和小老板,似乎就在我们身边。王十月坦言这些人物都有原型。“我有一些朋友,看了这本书,当即醒悟,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他看来,由打工发展起来的小老板很多,很多都是小作坊主,他们经营的小企业在中国经济腾飞的过程中贡献良多。 写作成了与世界沟通的工具 王十月的小说,精于书写小人物的爱恨悲喜,勇于一针见血地点明真相,表现出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和干预。他认为,当下的纯文学对一些作家来说就像一块“遮羞布”,给这些人不关注现实提供了借口。他更青睐于鲁迅呐喊式的写作方式,“作家只有关注身边的底层小人物,才能得到读者的关注”。 跟关注现实这一小说特质相匹配的是,王十月把思想穿透力作为小说的第一追求,并不刻意打磨文本的语言,全力避免“文艺腔”。比如表达一个人拿起杯子,就干脆直接写他拿起杯子,用不着用繁复华丽的语言描写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旦你注重语言的修饰,你的小说就会显得很轻,会不踏实。” 对王十月来说,写作最初只是为了找一份工作,想通过写作,挣钱养家糊口,再后来,开始觉得自己应有一份提升“打工文学”品质的责任。“而现在,写作不再是为了这些,写作成为我和这个世界沟通的工具,成为我表达自己的思考与观点的手段。因此,我重视的,从来不是在文学史上能否留下一笔,而是是否说了想说的话,所说的话是否远离了偏见,抵达了真实并接近真相与真理。” 令人惊异的是,王十月曾经的梦想并不是当作家,而是当一名像齐白石那样的民间画家。近年他重拾儿时的梦想,致力于作画,并略有所成,还在北京举办了一场画展。他在新书《活物》里配了自己的12幅油画,每幅画下面都配有一首诗。跟《活物》一样,他的画也带着超现实主义色彩,野性而生猛。仔细端详他的画作,纵横交错的几何形状,扭曲的人脸,空洞的眼眶……种种非现实的景象,给人广阔的解读空间。王十月说,这些画的灵感源于他曾经的底层生活经验,表现的是复杂、冲突、混杂、挤迫的当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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