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奕华看来,戏剧是自由的,但自由的呈现需要严谨的思考作为支撑 1959年生,香港文化界著名人物,舞台剧编剧、导演。1991年创立“非常林奕华”剧团,编导超过40 部剧场作品。1994年凭《红玫瑰与白玫瑰》获台湾地区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作品《红娘的异想世界之在西厢》《包法利夫人》《贾宝玉》等均取得巨大成功。牛华新/摄 4月中旬,香港知名导演林奕华携舞台剧版《红楼梦》登陆南京保利大剧院。这是他第六次来到南京,带着新的舞台剧作品《红楼梦》。林奕华每次来南京几乎都跟工作有关,而且都是带着新作而来,因此每次作品的舞台呈现都像是一次“汇报演出”。 这个不太拘泥于套路的香港人,希望《红楼梦》能给予观众不一样的观赏体验,“现在谈的一些红楼梦文化产品,他们都是重新让你看到书里的人物和情境,注重的其实就是考究,重视故事对原著的忠实性。可对我来讲,我的《红楼梦》比较像是我的读书报告。” 1 作为林奕华的“舞台剧四大名著”终结章,2015年《红楼梦》在香港开票时,曾创下一小时内门票售罄的纪录。此次在南京的演出,票房同样毫不含糊。 从2006年的《水浒传》开始,林奕华开始了对“四大名著”的改编。说是改编,但他似乎从来不懂得“忠于原著”。他更希望呈现自己对名著的理解,希望通过舞台的再创造让古老的文学经典与当代社会、当代人产生新的联系。 林奕华此次“不按套路”的“玩法”,是起用全男班底去演绎《红楼梦》中的十二金钗。同时,这些男演员还要扮演金钗会遇到的男人。 “反串”是林奕华惯用的艺术表现手法。2012年推出的《三国》里,他就曾用全女班底演绎剧中的男性角色。2013年,林奕华还推出了全女班底演绎的《贾宝玉》。 而在《红楼梦》形形色色的人物中,王熙凤被林奕华作为改编版的主角之一。林奕华说,两个主角有一个共同点:王熙凤是一个女人,却掌握着男人的权利;贾宝玉是男人,身上却折射出女人的模样。 至于为何如此热衷“反串”,林奕华解释称:“就像太阳永远都照到一块地方,人们就总是站到那块暖和的地方,却没有去想,太阳真的只能照到这里,还是被设定好的呢?我们每个人只有一辈子,很难对自己的方方面面都有所了解。艺术需要去弥补这一块,去启发和刺激观众更深入地认识自身的复杂性。” “其次,我觉得戏剧是自由的。反串提供了一种自由,它让演员释放了更多表演的才华,也让观众通过演员的表演看到更多风景。第三,我常常不能欣赏写实主义的戏。生活中,其实我们都在演戏。自己都没办法真实地表现自我,那舞台上的写实也是伪装的写实,让我觉得很难受。所以在舞台上,做得越假,反而越让真实凸显出来。” 经他操刀的《红楼梦》,手法大胆,台词辛辣。林奕华希望能让观众看完这部戏后,想要再去重读经典,思考自己的人生。 2 有人说,林奕华有四大名著情结。他并不认同,因为改编四大名著的想法出于偶然。“2005年,我身边的人都在谈《哈利波特》,谈《魔戒》,我就说我们的《哈利波特》和《魔戒》是什么?我就想到了四大名著。” 在这四部大部头中,林奕华最喜欢的依然是《红楼梦》。“我个人觉得,无论从文学、哲学、美学或生活的角度,它都是超越另外三部的。” 如今林奕华依然将《红楼梦》作为随身读物。“其实当你看《红楼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会内化为一双眼睛——你看什么都会看到《红楼梦》的一些痕迹。”在接受现代快报记者采访前,忙着为当晚的学校讲座备课的林奕华匆匆吃了个午饭。“我吃饭时看了会电视剧《欢乐颂》,都没办法不想到红楼梦。当然,还是《红楼梦》比较好看。” 对《红楼梦》的颠覆性改编与演绎,当然会伴有争议,但林奕华对此并不以为意。 “我做什么都会有这种声音,所以我就不会觉得《红楼梦》有什么特别之处。”林奕华对争议泰然处之,“我觉得读书的人不见得是看戏的人——其实很多读书人是不会进剧场的。而走进剧场的人有很多又不读书,我于是似乎偷到了这个空间。”林奕华举了个例子:一个媒体人受朋友之托,只问了林奕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红楼梦》到底想表达什么?这位媒体人介绍说,他的朋友非常迷恋《红楼梦》,任何《红楼梦》的电视、电影和戏曲都不会错漏,但进了剧场后直呼“看不懂”。 “那我就说难怪他看不懂了。”林奕华听后向媒体人解释道,“我们现在谈的一些红楼梦文化产品,他们都是重新让你看到书里的人物和情境,所以注重的其实就是考究,重视故事对原著的忠实性。可对我来讲,我的《红楼梦》比较像是我的读书报告。” 谈到读书,林奕华主张的一个观点是:表面是我们在读书,其实是书在读我们。“不仅是《红楼梦》,每一本书都应该是这样的打开方式。我们为什么能够把一本书读下去,是因为读的过程中会有很多映射。书中的角色会让你反思很多事情。” 3 林奕华第一次来南京是在2008年春,身携话剧《包法利夫人》来到紫金大剧院。当时印象很深的是密集的楼盘广告。“我当时就想,这里有好多房子要盖啊。而且那些楼盘广告都好厉害的样子,广告文案用语比起香港要夸张多了。”第二次来南京是2009年,他执导才女张艾嘉执笔的新戏《华丽上班族之生活与生存》。这次不仅带着作品,还带来了明星阵容——张艾嘉和郑元畅。第三次来则是2011年,他导演的话剧《在西厢》在南京人民大会堂演出,女一号是刘若英。 “其实每次都是伴着演出来的,都是跟工作有关系。《贾宝玉》是第四次,《心的侦探》应该就是第五次。”第六次,也就是这次,林奕华带着全新作品《红楼梦》。 林奕华说,他一直想做一个系列——《四大美人》。“我的设计是:每一个中国的美人都捡到了一本西方关于祸水的书。老实说做这些东西对我来讲,都属于抛砖引玉、投石问路。就像当你看完《红楼梦》后,我觉得我最大的一个期许是每个观众都能从中找到一个开始。” 他谦称,“这个计划或许很难实现。”但又或许,他不久之后又将带着新作《四大美人》来到南京。 对话 创意受阻会去吃冰淇淋 读品:现在的观众欣赏舞台剧在礼仪上是否比过往有所进步? 林奕华:你谈的有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行为上的,是礼仪。礼仪我觉得,哪怕他非常有礼仪,但如果没有真正看进去,其实就是一个外表而已。除了礼仪之外,我觉得还要有兴趣。很多人走进剧场,不见得他真有兴趣。他只是觉得进剧场可能代表了一种身份感。所以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兴趣。我们在创作的时候绝对不可能不考虑到兴趣,你的戏就是要有趣。哪怕你要讲多深奥的道理,但如果没有趣的话,我觉得这个东西还是很难成功的。 读品:在戏剧创作过程中,您觉得哪些地方是一部戏的爽点? 林奕华:我跟一两位同仁,在创作时会有很多想法和互动,这是最爽的。这就像是大家去探险,也有点像去考古。我们去挖掘一些东西,最终把创意挖出来。 读品:如果创意受阻,会怎么办? 林奕华:去吃冰淇淋(笑)。我也会找朋友去聊一下这方面的问题。我们在创作的时候就是一直在聊。聊天是我的一个最大的嗜好。当然你也要知道别人有兴趣跟你聊。其实聊的话题跟创作永远是有关系的。因为创作是没有下班的。它有休息可是它没有下班 。 读品:您在伦敦生活了六年,伦敦的经历对您的创作有哪些影响? 林奕华:最大的影响就是在那个之前,我没有一个人跟自己相处这么长时间。我是到了伦敦之后,五六年吧,85%的时间都是我一个人。我并没有特别地融入到那个社会,所以变成我跟自己聊天的时间很多。然后我也可以观察很多事情,这非常奢侈,所以我觉得我是在那六年里,学会了怎么跟自己沟通。你必须有了这样的基础之后,你才知道如何聆听自己,给自己提问题。外在的世界给了你一些点子、一些刺激,可你必须要回到内在通过时间去理清它们。 读品:你每天的读书跟创作会给自己设定一个计划吗? 林奕华:我不怎么计划。像昨天坐火车的时候,我就很累,可还是要写稿。今天我要接受采访、准备讲座,说这些做那些——好像时间很难规划。而且读书是要看心情的。很多人说睡觉之前可以读读书,但我读了脑袋就要开始思考,然后就没有办法入睡。我越来越觉得读书对我,是比以前有味道得多。现在我拿起什么都想读——以前我不是这样的。但以前我有时间,现在我没有时间——这是最大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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