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天津戏曲舞台上出现了许多新创戏曲作品,这些作品不同于一般的新创传统戏曲样式,除了保留传统戏曲中部分唱腔和舞台动作的表现方式外,或者运用了符号化、象征式的舞美表现,或者采取了跳跃、拼接式的场次衔接,或者加入了口语化、生活化的人物对话,总之,演出形态更加现代化,甚至让许多老戏迷疑惑:戏曲怎么成这样了?另一方面,许多经常自掏腰包出入剧场,却不常看戏曲演出的观众,由于偶然间欣赏到这样的戏曲作品而慨叹不已:原来戏曲唱腔这么美,原来戏曲也这么好看。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再次引发了一个我们不得不再次面对,且老生常谈的话题:戏曲是否应该创新,该如何创新,创新尺度又该多大? 综观当代舞台艺术市场,一方面,话剧市场十分红火,各色各样以话剧为主的戏剧节成为热爱戏剧的文艺年轻人趋之若鹜的“朝圣地”。另一方面,戏曲剧场中老一辈戏迷逐渐减少,中青年观众逐渐减少。究其原因,无外乎以下几大原因:首先,传统戏曲故事内容多是才子佳人、帝王将相,价值观念陈旧,无法在年轻观众中引起思想共鸣。其次,传统戏曲故事的表现手法与年轻观众的欣赏习惯相去甚远,热爱戏剧的年轻观众比较热衷于符号化、抽象化的创新性戏剧艺术表现手法。再次,戏曲艺术的审美追求与当今观众的欣赏期待错位。戏曲艺术更加侧重于形式而非内容的表现,因此传统戏曲如京剧中会有不同流派表演同一内容的剧目,只有表演艺术家而无著名剧作家留名的剧目。然而,当今全民文化层次逐步提升,进入剧场的戏剧观众对一种艺术样式的赏析,已经无法仅仅局限于形式而非内容和思想了,他们更加期待与完美形式结合后的戏剧故事内容所蕴含的哲思与内涵。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对戏曲艺术审美的鉴赏和玩味,就和对交响乐、歌剧的审美鉴赏一样,难以直观、简单地介入,需要欣赏者的高频率接触和时间经验的沉积,但这种对观众“高强度、高标准”的欣赏要求和当代观众快餐式的欣赏意趣相去甚远,实难强求。 英国哲学家朱利安·巴吉尼曾经说过:“传统是活生生的、不断变化的东西。凡是不再鲜活、变成了文化博物馆里的固定展品的东西,就不再是传统,而是历史遗产了……如果你不承认事情有发展变化的可能,你就不是要让它活着,而是要扼杀它。”明代戏曲理论家王骥德也讲过:“声腔每三十年一变。”可见,戏曲艺术如若要获得更多观众的欣赏,其发展创新是不能绕过的关卡。 怎样创新发展?笔者认为,不妨从“症结”下药,大胆尝试戏曲现代性的多种可能。一是编创展现现实题材、现代主题的戏曲故事。在保留完全传统戏曲经典剧目以外,注重现实题材、现代故事的开掘,尝试用戏曲表现现代故事,或者用传统故事表现现代精神。二是在改变传统经典剧目和新编戏曲剧目时,融入现代元素。其实,现代元素并非我们想象的与传统戏曲完全格格不入,布莱希特的“间离”戏剧理论及其表现方式和传统戏曲在某种程度上具有相通性,我们完全可以挖掘或突出戏曲艺术某些所谓“现代元素”即可,不用满台皆“现代”,最终目的还是用符合现代戏剧观众欣赏习惯的手段,让观众形成自觉,愿意去主动欣赏、感受传统艺术的无限魅力。三是提升新编戏曲剧目的思想和内涵。评剧《红高粱》之所以能吸引许多年轻观众,就是因为《红高粱》原著的思想性和精神价值同精简提炼后的评剧艺术达到完美契合,既展现了中华民族坚强不屈、坚忍不拔的民族精神,又探索了评剧艺术展示宏大、悲剧主题的可能性。四是尝试变“以歌舞演故事”为“以故事缀歌舞”。王国维曾经说过,戏曲艺术的特点就是“以歌舞演故事”,然而,初涉戏曲的当代观众对戏剧故事更加期待,可能无法一次性适应并喜欢上以声腔音舞为主的戏曲艺术形态,因此,对戏曲艺术的创新不妨尝试像京剧《春日宴》的创作一样,以紧凑的戏剧故事,串联戏曲声腔演唱和歌舞身段表演,激发戏剧观众对戏曲艺术的欣赏趣味,从“戏”入“曲”,从“戏”爱“曲”。 当一种艺术需要有更多的观众来欣赏时,为何还要固守原有的艺术样式,自命清高呢?当一种艺术需要赢得更多观众来热爱并助力其传承发展时,为何还要裹足不前,拒绝创新呢?如果有更多人愿意购买艺术品而非奢侈品时,如果我们的民族有更多人愿意进入剧场静下心来欣赏传统艺术而非捧着手机不放时,或许我们的戏曲艺术就可以不用顾忌太多,自由发展了。然而,现在,它还必须努力一些,大胆一些,以培养更多愿意关注戏曲的观众为己任,用更多具有探索性的实践创新推动传统艺术的传承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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