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蓝色是大海、天空的颜色也是多瑙河和东欧文学的颜色
人物简介 高兴 诗人,翻译家。现为《世界文学》主编,曾以作家、学者和外交官身份在欧美数十个国家访问、生活和工作。出版过《米兰·昆德拉传》、《布拉格,那蓝雨中的石子路》、《东欧文学大花园》等专著和随笔集;主编过《诗歌中的诗歌》、《小说中的小说》等大型外国文学图书。 2012年起,开始主编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和“十二五”国家重点出版项目“蓝色东欧”系列丛书。主要译著有《凡高》《黛西·米勒》《雅克和他的主人》《安娜·布兰迪亚娜诗选》《我的初恋》《梦幻宫殿》《托马斯·温茨洛瓦诗选》《罗马尼亚当代抒情诗选》《水的空白》《十亿个流浪汉,或者虚无》等。 除文学研究和翻译外,还从事文学创作,发表过散文和诗歌近百篇,作品曾被收入几十种选本,并被译成英语、俄语、孟加拉语、波斯语、罗马尼亚语、塞尔维亚语、亚美尼亚语、荷兰语、波斯语、越南语等。曾获得中国当代诗歌奖翻译奖、蔡文姬文学奖等奖项。现居北京。 “蓝色东欧”已出四辑全集。 花城出版社近年陆续推出大型文学丛书“蓝色东欧”,让国内读者领略了东欧文学的绮丽绚烂和东欧民族热情奔放的精神气质。该丛书选择了20世纪东欧杰出作家的作品,其中涵盖了东欧文学老中青几代作家,为国内读者奉献了一场又一场经典文学的盛宴。日前,记者专访了该书系的主编高兴。 小语种的优秀译者 凤毛麟角 晶报:众所周知,翻译界小语种的译者不多,在寻找译者的过程中,原文为小语种的“蓝色东欧”书系是怎样保障翻译质量的? 高兴:版权问题一般都能想方设法解决,翻译才是最让人头疼的问题。对于捷克语、匈牙利语等这样的小语种,国内如果有一两名高水平译者就很不错了。培养一名优秀的小语种译者漫长而艰难,译者不仅要精通那门外语,还要具备一定的文学素养,两者兼备的译者简直凤毛麟角。很多时候,为了保证文学的品质,只能通过英语、法语等语种版本转译成汉语,这样的文本的质量有时候会比直接翻译更好。 其实在图书出版领域,很多书籍都是靠转译大语种引进的,这已是不争的事实。2015年,“蓝色东欧”书系两位优秀小语种翻译家刘宏和杜常婧的英年早逝使得本来就薄弱的翻译队伍雪上加霜,分外让人痛心。其中刘宏是这套书系中伊凡·克里玛的《我的疯狂世纪》的译者,杜常婧则翻译了伊凡·克里玛的《等待黑暗,等待光明》。除了专职翻译,也有一些小语种专业的译者非常优秀,不过很多译者忙于行政事务,无暇从事专业翻译工作,这跟翻译稿费极低,翻译工作的价值得不到体现的大环境有关。 晶报:这套丛书的销量如何?随着一辑辑的推出,销量会呈现什么样的变化? 高兴:这套书推出后,多家媒体做了专访和推介,事实证明,“蓝色东欧”的销量不错,不少书已经开始重印。我觉得,在全民阅读,读者素质越来越高的当下,这套书的销售前景会越来越好。 晶报:当下很多人在谈论文学期刊的回暖现象,您觉得文学书出版有没有呈现出回暖的迹象呢? 高兴:确实有迹象显示出文学书出版的回暖,比如前几年诗集一般出不来,出了对于出版社来说也是赔本买卖,但波兰女诗人辛波斯卡的诗集《万物静默如谜》出版后销售了近20万册,简直是诗集出版的奇迹。文学类图书出版有一套很复杂的流程,影响因素很多。我觉得,随着东西方文化的影响和交融,国民阅读趣味的不断提升,文学书出版在整体上会呈现越来越好的态势。很多迹象还有待我们继续细心观察。 晶报:目前国内翻译著作主要是英文,法文次之、然后是德语和西班牙语,曾经在国内流传甚广的俄语文学势衰,那么,东欧文学对我国读者而言最主要的亮点在哪里? 高兴:严格地说,东欧是个政治概念,也是个历史概念,不是地缘意义上的划分。过去,它主要指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南斯拉夫、阿尔巴尼亚七个国家。随着苏联的解体,波兰、捷克等国家不愿意再被称为东欧国家,更愿意被称为中欧或中南欧国家。但在中国,东欧文学的概念早已深入人心,有广泛的读者基础,因此,我们继续使用东欧文学这一概念来译介和推广这些国家的文学作品。事实上,欧美一些大学、研究中心也在继续使用这一概念。我想东欧文学可以在国内吸引大批读者,东欧曾经高度政治化的现实以及多灾多难的历史很容易让我们找到共鸣,从而反思我国的历史和我们的现实处境。东欧作家的处境与我们如此相似,这也是文学超越国界的一种表现,这是东欧文学最大的亮点。 中国读者的东欧情结之树 晶报:东欧文学最主要的读者是哪些人?东欧文学最吸引他们的是什么? 高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这批读者,大都有着深沉的东欧情结,构成了主要的读者群。幼时的露天电影以及裴多菲的诗歌等东欧文学元素,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发芽,长成东欧情结之树。他们是读者群重要的组成部分,包括我在内。我填报志愿的时候选择罗马尼亚语作为自己的专业,这和童年记忆有巨大关系。 我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看过一些外国片子,其中有不少东欧电影,我现在依然清晰记得前南斯拉夫的一部电影,叫做《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很多同龄人肯定都知道,这基本上是我们这代人从小接受的一种英雄主义教育。里面的台词我听了之后觉得基本上就是最初的诗歌,接头暗号是“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暴风雨就要来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能听到这样的接头暗号觉得太有诗意了。 晶报:除了电影,童年时代东欧留给您最深刻的印象还有什么? 高兴:童年时代印象最深的要数东欧电影中穿着泳衣奔跑的姑娘。 现在我还清楚记得罗马尼亚电影《多瑙河之波》和《沸腾的生活》。那时候看的都是露天电影,突然电影中出现一个沙滩小镇,在沙滩上奔跑着一位穿着泳衣的姑娘,而且是彩色电影,这构成一种巨大的视觉冲击。所以我的好多同龄人,比如诗人车前子,他过了很多年之后写文章都说我爱罗马尼亚,因为我看的第一部彩色电影就是罗马尼亚拍的,然后还有一系列的沙滩、风光,最关键的是穿着泳衣的姑娘。这个成了我内心深处对那片土地向往的一个原由。高考志愿有好多选择,一看到罗马尼亚语我就毫不犹豫填上了。后来我去了东欧生活过很长时间,体会到了混血民族姑娘的美丽与奔放,这让羞涩的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笑)。 我最近读了一本书,布罗茨基的《悲伤与理智》,他里面有一篇文章叫《战利品》,就说到“二战”结束之后分战利品,就在这时候有一些美国的大片、英国大片、法国大片到了苏联,当时他也是同我一样第一次看到罗马尼亚的彩色电影,看到在沙滩上奔跑的穿着泳衣的姑娘,心情异常激动。他说这些电影实际上唤起了你个体的意识,你意识到你是一个个体,你有着自己的审美判断,有着自己的喜好,有着自己的七情六欲,他觉得这种个体意识被从集体意识中拯救出来了,本身就是一种福音。 晶报:昆德拉、米沃什等东欧作家在“蓝色东欧”丛书出版以前就在我国广为人知,这套书在选择作家方面有哪些考量? 高兴:这套书系在作家选择上,我有自己的标准和眼光。一些在我国已经广为人知的作家没有选进,重点推出的作家有的是在国内首次引进,有的以前就引进过但没有引起足够重视。由于个别作家的某本书已经引进过,版权方面会有一些障碍。但一个作家一般会有很多作品,我们还可以引进他没被引进却有很高文学价值的书籍。这种选择标准旨在丰富东欧作家的整体风貌,从而对东欧文学有个整体认识。该书系重点介绍克里玛、卡达莱、赫贝特、赫拉巴尔等生活在东欧本土,在世界文学领域绕不开的作家。克里玛等作家一直生活在本土,而昆德拉则流亡到国外,把自己装扮成法国作家,已不符我们关注东欧本土文学的原则,因此没有选他。中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和东欧国家有着特殊的关系,有一段时间关系特别紧密,尤其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引进了大量的东欧文学作品,但是那时候很多东欧文学作品都有着意识形态的色彩,当时也引进了一些特别优秀的作品。其实再往前,中国一些作家就已经开始向国人介绍东欧的一些反抗文学来激励国人去争取自由和独立,这是另外一种意识形态。这两种情形都没有太多地考虑到艺术水准,我觉得时代在进步,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可以通过艺术的目光,从艺术的角度来评判和选择一些作品的时代,让我们以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和水准,以其内在的感染力去评判一个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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