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迟子建的新作《碾压甲骨的车轮》让人忍不住一再阅读。酷爱电影的我忍不住在脑海里不断上演这一部来自中国旅顺的“大片”。异乎寻常的想象力,不同时代不同爱情的深刻表达,历史的真实与现实的想象形成曲折而惊悚的悬疑故事,带着无限的可能性让它成为十足精彩小说。 “小说必须坚持可能性,真相不是。”《纽约客》将马克·吐温的这句名言放在书评网首页,可见其文学主张。《碾压甲骨的车轮》无疑就是这样一篇小说。为了追寻作家的写作轨迹,我忍不住去看了几位近人和金石学家的人生往来故事和恩怨情仇。也像侦探一样,仔细查看小说现实故事里可能出现的破绽。但是,确实没有。严密的逻辑推理和细节表述并没有影响文本留给读者的无限想象空间,小说可以被无限解读。这让它必然成为经典,启迪作家。作为一名“重口味”读者,一周多时间里,总是不停地解构这个颇为惊悚的悬疑故事,有了好几个故事版本。当然,说到底,能够在历史与现实的纷繁中自由穿梭,逻辑自洽,毫无破绽,无疑体现了迟子建深厚的功夫,让我不得不叹为观止。 异乎寻常的想象力是现代作家最缺乏而又是好小说最重要的因素。《碾压甲骨的车轮》里给碾压了甲骨的车轮赋予了一颗“愤怒的灵魂”,在罗家门前上演了一台惊心动魄的历史大戏。想来好小说何须拍成电影?随着作家每一个掷地有声的词语铺陈在纸上,读者眼前不就是金戈铁马、甲骨赴汤蹈火的场面吗?车轮自然是个隐喻,它既是具象的马车车轮,更是抽象的历史车轮。再悠久的历史如果没有文化遗产留下,没有文明进步,那悠久有何意义呢?人,不能只是活着;人,不能做没有思想的猪。作家的深刻思考借着这异乎寻常的想象力表达了出来:文化不能被碾压,民族之魂不能不被尊重。否则,悲剧总会上演。小说中被赋予了魂灵的甲骨成为附着在车轮上的冤魂,受尽屈辱,发出咆哮,在夜里呜咽。还有那灭火的铜烛台、做了擀面杖的画轴,当柴烧了的甲骨……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读到小说描绘之处,心都会扯得生痛。而作家以“奏鸣曲、变奏曲、小步舞曲、回旋曲”四个乐章来展开,像是一个高手举重若轻,却让读者看完之后有更多的思考。 为何用四个乐章来展开小说?应该是和小说书写了三种言犹未尽的爱情有关。小说从一名现代女性、第一人称叙述者“我”与没落的官二代李贵之间的日常爱情写起,虽然受父亲牵连,日子过得日渐窘迫,但“我”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甚为动人,对李贵的不离不弃表现出我们骨子里的传统和正直。小说第二部分重点书写李贵的祖父李满的爱情,正如那个时代的内敛、节制、含蓄、委婉。也正如小说里出现过的国学大师王国维在文学史上留下过一句话:“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小说里写到“新中国成立后,李满在沈阳一家兵工厂工作,别人给他介绍不少俊俏姑娘他都不打正眼瞧,最终他看上的姑娘,是纺织厂嫁不出去的一个麻脸姑娘。众人不解,但李满很疼这个媳妇,对她言之计从。”读到这里,我竟心口一热,泪流满面。小说从头到尾生长着一份特殊的爱情,那就是“我”和丈夫的好朋友、“犯罪嫌疑人”贺磊之间的爱情。因为特殊的关系,他们从坦荡的朋友到暧昧的情人之间,始终有一根红线。你可以解读为贺磊作为朋友的胆怯,也可以解读为作为杀害了朋友的愧疚——面对吸引自己的“美色”不能动弹。当然,随着故事情节推动,这段关系染上了极为惊悚的调性。不管如何,三段爱情故事里的人物都有现实的典型性,让人读后记忆犹新。这是老作家创作中永远不会丢失的能力。 雷蒙德·卡佛说,一点点自传加上很多的想象才是最佳的写作。《碾压甲骨的车轮》用旅顺的一点点历史故事,加上了很多的想象,让被碾压的甲骨在深渊中拔地而起,成为我们不该被遗忘的车轮,成为不用质疑的“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