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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女作家蓉子，本姓陈，出生于广东潮州金石镇龙阁乡。幼时过继给姨母家，遂改姓名为李赛蓉。8岁时被姨母带去“过番”（下南洋）。蓉子于1969年开始写作，成为新加坡多家报刊的资深专栏作家，她几乎在新加坡所有华文报刊专栏都曾占据一席，被称为“新加坡报刊最长气的专栏作者”，尤其是她曾主持的“秋芙信箱”专栏，深受读者青睐。她出版了40多部作品集，其中有短篇小说集《初见彩虹》《蜜月》《又是雨季》《伴侣》，散文集《星期六的世界》《蓉子随笔》《白啤酒》《情未了》《中国情》《百万之爱》《谁道风情老无份》《芳草情》《烛光情》《老潮州》《今夜我想新加坡》《鱼尾狮之歌》等。 蓉子的散文，大都属于报刊专栏式“随想录”，有感而发，文字简练，干脆利落，甚少纯粹的抒情。虽然文体略显单一，描述也极少带修饰词语，但每篇都讲实话，抒真情，不虚伪做作，不夸张掩饰。尤其是她以自己担任新加坡老人护理院院长十年的亲身经历撰写的“城事系列”作品，更是成为当今世界华文文坛书写“养老”题材的拓荒者。这些作品，主要收在《谁道风情老无份》《芳草情》《烛光情》等集子中，向人们开启了一扇扇探视老人及其儿孙们的心灵窗扉，让读者在感叹当今老人或喜或悲的种种结局之余，也引发了对这一全球性“老龄化”问题的深深思考。 近日，蓉子的新著《别人家神》在新加坡出版。这是她耗费三年写就的一部以自身经历为题材的长篇小说，也是一部南洋华人移民的艰难奋斗史诗，一本与“唐山”牵丝攀藤的家国族群根系谱。2018年由蓉子主编的《侨批里的中华情》出版后，“过番”（下南洋）、“侨批”（番客在异国寄回家乡的银钱与书信）、“唐山客”（身居异国他乡的华侨华人的称呼）等字眼，就引起了读者的关注。央视播出的电视剧《南洋女儿情》，更是展示了上世纪30年代以欧阳天晴等为代表的广东三水地区女子，为求生存而漂洋过海下南洋来到新加坡，靠着自己的双手闯出了“红头巾”的一片天地的“过番”传奇。 但《别人家神》并未渲染这种叱咤风云的大女主的巾帼传奇，相反，它以作者的亲身经历撰写了一部华人女性移民“过番”求生、成长而后还乡反哺的个人与家族命运沉浮录。它将个人成长历程穿插在家族命运变迁之中，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自传体小说。自传体小说通常以第一人称叙事，使读者更能身临其境感受主人公的原型。《别人家神》虽非第一人称自叙传，却是一部带有个人与家族命运烙印的史传，作者将一己的生命历程化作了小说中人物的命运浮沉。 它首先向读者展示了一部被视作“别人家神”（过去潮汕人对女儿的轻蔑语）而遭受摧残、虐待的女儿生命血泪史。受数千年重男轻女思想和性别歧视的影响，历史上潮汕地区谢氏、陈氏、李氏等家族中的“姿娘仔”，她们出生后，不是被抛入池塘当作鱼儿饲料，就是成为大家庭中家长随手送人的礼物：陈婆婆生了一儿五女，除了儿子长大成人外，五个女婴呱呱坠地全被“饲鱼去了”，无一幸免；长房媳妇谢菊生下长女小图妹，作为陈家两代的“第一女孩”，侥幸长到5岁，被陈婆婆随意送给李家。这位曾生了五个女儿都被扔进鱼塘的受害者，反过来又成了下一代女儿不幸命运的加害者。 《别人家神》是一部书写南洋华人女孩的艰辛成长录。石榴被过继给姨母后，受尽折磨，成为现实版的“灰姑娘”，小小年纪不仅忍饥挨饿，还无缘无故遭受近乎疯狂的家暴。她不解：“为什么要过番？为什么生而是别人家神？”在艰难生存中童年的她学会了做家务和许多本领：养鸡养鸭、劈柴刷锅、生火做饭、抹地洗碗、熨衣提水，“她劈的柴火总是整齐易燃，几年下来，她还学会了做人处事的哲理：劈柴看柴势，入门看人意。” 《别人家神》还是一部描绘海外华人女性的还乡反哺记。石榴成人后，历尽种种磨难，凭着不屈不挠的斗志，成长为商界女强人，不仅有了自己的事业，还在新加坡的华文文坛上别树一帜，成为拥有众多读者的知名华文作家。改革开放后，少小离乡的石榴回到祖籍潮汕探亲，先是报答生身父母的生养之恩，“石榴帮着母亲完成一个又一个的梦”，继而又不计恩怨，将被养子和儿媳殴打、抛弃的姨母“老番”迁居潮汕，叶落归根。她在家乡也找到了新的商业生机，将广西产的花岗岩输出至文莱的皇家宫殿，她也因此有了“两万五千年的花岗岩”称号。 赚到了钱，她又开始造福家乡子孙后代，“恨不得把国外的种种先进都搬来”。在她的号召下众乡亲出钱出力，建成了一所龙阁小学，“自己少年失学，恨不得把所缺的都补给乡里小孩”。她穿梭于新加坡与潮汕之间，深深感到家乡发展神速，潮汕已突破传统桎梏，把女性看作“别人家神”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中国发生的种种新变化，都被石榴写进了新加坡报纸的专栏中。 从1994年开始,蓉子先后出版了《中国情》《芳草情》《悠悠中国情》《老潮州》《上海七年》《城心城意》和《今夜我想新加坡》，大都以反映中国现实生活为内容。她在《悠悠中国情〈序〉》中写道：“神州大地生活多姿多彩。无论饮食、文化、历史、古迹、景物处处绚丽灿烂，令人回味无穷，是黄皮肤的骄傲。”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别人家神》又是一部海外华人与“唐山”情意绵长的密切交往史话。它为海外众多华侨华人报效祖国的念想和行动，保存了真实而生动的珍贵史料。更重要的是，昔日的“别人家神”，到今日“我要做自己的神”，蓉子用长篇小说完成了一部华人女性摆脱不幸命运、昂首走向自由的真正史诗。 （作者系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