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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梦记》:粗砺职场里的柔性觉醒

http://www.newdu.com 2024-01-04 中国作家网 丁捷 参加讨论

    


    美女总经理马淼为首的开发团队,操盘运作一个教育房地产项目,虽然事先可以料想这个粗粝行业的种种艰险,但实身进入后面临的黑压压的官商连结、血淋淋的行业互撕、赤裸裸的利益竞争,还是问鼎了她的认知和承受。作家周新的长篇小说《筑梦记》浓墨重彩地刻画了一位个性鲜明的新时代女性形象,并把她放置在地产业这个冷酷的男权箩筐中淘洗,放置在地产大形势走低、行业风云变幻、危机四起的大背景下接受“群殴”,如果不能突破经典的传统“女强人”特质,很难想象,马淼这个形象在这样的小说环境中能支撑多久!好在,作家本人就是一位地产行业的职业经理人,凭借其30年的行业历练,把自己的丰富经验和沧桑情感嫁接到马淼身上,轻松地引导人物走进情理深处,精彩地推进、出色地完成了这部地产风流大戏。
    小说以学区房的开发为引子,以联合办学为主线,讲述了一个个惊心动魄的职场故事。一开篇,设计了一场教育与房地产两方联合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以此让小说人物“入戏”,也让读者“入场”。发布会上,江品房地产开发公司按集团公司要求,宣布与省城知名中小学和教育局联合办学,并签订《联合办学意向协议》,拟打造“学区房”来制造紧缺资源。跟会议的高调与光鲜不同,实际的开发并不顺利,各种突发事件摩肩接踵:安全和质量事故、内部人事斗争、周边开发商的暗算、工程招标恶性竟争等等,暴风骤雨一般的来袭。在一段时间里,“联合办学”因规划和投资问题而搁浅,社会舆论和内部压力巨大。开发团队在狠抓二期建设和销售的同时,极力推进联合办学的筹划工作。马淼使出浑身解数,以智慧刚强与巧心柔性,刚柔相济,多力并举,终于化险为夷,取得成功。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教育局的副局长被纪委带走了,美女总经理也因纵容弟弟参与工程施工而引发系列事故……虽然学区房如期完成,但马淼个人的人设几乎崩溃,被逼进了事业的死胡同,不得不主动辞职,一夜之间在职业巅峰时中断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常识告诉我,职场小说成功塑造人物的要素,一定是其在管理工作中的挫折与出彩。马淼作为一名女性管理者,展现出了“柔性管理”的力量。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神经心理学家劳安·布里曾丹在《女人的大脑》一书中提到,女性具有无与伦比的天赋——善于交际、表达内心情感和平息冲突。马淼这个人物,身份是房地产分公司的总经理,处在集团总部领导与分公司员工的夹缝里,至多算一位似有权力实则没有最终决策权的中层职业经理人。可她运用柔性管理之术而得心应手,游刃有余。面对董事长的犹豫不决,马淼没有死缠烂打或者硬顶,而是巧妙地迂回,以柔克刚。小说开篇就写马淼在新闻发布会后找董事长在《联合办学意向协议》文本上签字,可是董事长下不了决心,提出让她当面来进一步论证。她知道,很多事其实就是“三思而后不行”,于是利用了一次机会,在协议后面增加补充内容,打印出来,并在文头上注明:“按教育局的要求,联合办学意向协议有一点补充,这是最新的,请董事长阅示。”文件经商务部门传上去,下午就传回来了,董事长在文件上留下亲自修改的笔迹。马淼想:行了,这个相当于有董事长的签字了。而当马淼负责的项目被同行投诉后,她带着团队成员,带着香烟和酒,主动登门拜访投诉者,以柔化怨。小说写道,马淼向郑长泉拱手道:“拜托拜托!论项目进展,您比我们早,论个人年纪,您比我大,怎么说呢,您是大哥,多包容,多支持。”、“郑兄您不用说,我知道您的项目也在为销售发愁,毕竟这么大的施工面,没有钱不行。这样吧,我回去把价格往上调400 块钱一平,淘汰一部分客户给您,怎么样?我们互相支持!”这话说到郑长泉的心坎上了,他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问题迎刃而解。
    作为一名职业经理人,马淼无疑是职场里的强者。她具备竞争、创造、敬业、合作、宽容等良好的现代职业精神和基本素养。她独立自强,在工作中完全忽视自己的性别,像男人一样拼命打拼。记得女性文学研究专家戴锦华曾说:“女性除了作为旧女人——秦香莲受到伤害与‘掩埋’,便是作为花木兰式的新女性,以男人的形象和方式投身社会生活。” 马淼显然属于第二种。对职业男人而言,通宵达旦的加班早已日常化,酒桌上的应酬司空见惯。在职场上把自己做成“男人”的马淼,父亲病危都不能立即回家,而是撑着把晚上的宴请张罗好,把手捏项目命运的官员招待好,陪了七八壶白酒后烂醉如泥,半夜赶回家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年关为了供应商的工程款,她把自己喝醉,为了顺利拿到政府的配套资金喝多了,吐得肠胃翻江倒海。这就是所谓社会化的“男人”不可避免的生活方式,马淼一应消受。
    马淼虽然工作上像男人一样拼命,但决不是“雄性化”的女强人,相对于聪明、漂亮、才气,体现在她身上的“绵”与“善”,才是一个女性形象里隐藏的最高智慧。马淼既能设身处地地站在他人的地位、立场观察分析问题,又能体会对方的感受和反应,以女性特有的细致和友善去关心帮助他人,赢得认同和支持。当马淼看到自己领导的团队因为一期项目回款慢而无法支付供应商与农民工的工资时,她说“你们的工作做不下去,让我试试好不好?我要是做不下去,再想办法。”后来亲自组织了一场宴请,靠真诚的沟通,解决了资金难问题。马淼有着比普通女性更多的“柔性”,但她的“柔”并非“柔弱”,而是“柔韧”。这种柔韧是她在逆境中获得克服阻力的利器,获得快刀斩乱麻的资本。当学区房开发项目需要增加预算,而董事长说需要等到第二年时,马淼低着头,无奈地说:“哪能等到明年,后面还有好多工作要做,都快来不及了。今天不签,我就不回去,我就在这等,把我开除算了。”“我不走,甭说身体了,死了也无所谓。”马淼坚守在董事长办公室,心里还想着父亲,为了项目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能见着的父亲委屈与痛苦,不由得流下眼泪……当董事长质问她为何哭泣时,她竟然扑通一声跪在董事长面前……总公司要求分公司优化掉30%的员工,马淼首先想到的是跟总公司申请暂缓,被拒绝后她没有简单粗暴地安排人力资源部门直接裁员,而是在实施过程里根据每个员工的特点,到处托人想办法,给他们推荐新的岗位。“只要想帮别人,我们一定有办法,想做善事,肯定能做得成,别担心!” 这是她的信条,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女性普遍高于男性的一种特质,即便在最恶劣、最考验人性的环境里,她也没有丢弃这种特质。小说为此勾画的一系列细节很好地展现了女性的坚韧、勇敢与善良,让我们看到了女性的能量和魅力。无论是历史还是当下,是文学还是现实中,像马淼这样自强独立又博爱的女性不乏其人,她们本愿本能地用女性的心肠和男人的力气去努力,换取幸福的生活和人格的尊严。从这个角度看,这一人物形象具有很强的代表性。
    小说的结局是出人意料的,马淼没有得到事业上的持续腾飞:学区房开工典礼后,马淼落寞地离开公司。看起来,马淼的中落是心软或者那么一点私心导致,她对弟弟参与自己项目的纵容态度,最终酿成她的过失。“柔”如同一枚双刃剑,既成就了她的事业,也导致了人生跌平。柔性使然,她没有拒绝弟弟的参与竞标,没有拒绝预算总监帮助弟弟参与招标,由此引发一系列事故,结果在利益面前,弟弟也无力左右股东,更无法保护姐姐。在粗粝的职场,残酷的社会场,女性的努力与抗争是双倍的付出,但往往一件事疏忽,就酿成前功尽弃的大祸,这种“报复”,一点也不会因为是女性而得到“赦免”,有时反而“女士优先”。人生是南柯一梦,也许这更是职业女性的宿命吧。
    从主人公的命运设计不难看出,《筑梦记》不是一部喜剧,也不是一部悲剧,整体风格更不是正剧或闹剧。房地产开发激烈的竞争没有因为美女的加入而变得温和,惨烈的商战也没有因为有美女的主持而显得浪漫,狰狞还是那个狰狞,粗粝依旧是那个粗粝!美女总经理个人的结局,就像她从事的这个行业一样,有恢弘之象,更有灰暗之质,看上去在不断走高,其实也在不断地跌落,甚至连“曲折中前进”、“螺旋式上升”这些人愿,都难以兑现。这是小说里让人无奈的悲催。但我们对整个小说的设计、对马淼这一人物给予的意义,还是无法否定:马淼的温柔和坚韧、善良与宽容,历历在目,她挑战着这粗粝职场上包裹的一层硬冷,竭力地散发着人性的热度,企图融化开一个行业的坚壳,释放出一点温暖的血肉来。从这里,我们大可以领受到小说传达出来的积极性。
    马淼这一职业女性形象的刻画,触动了一种尖锐的文学现实:《筑梦记》借用职场故事,揭示的不单是现代商业精神的刚性与破碎,不单是传统文化精神的柔性与混沌,而是两者之间的矛盾与碰撞,以及给我们的社会、给一代人带来的冲击波。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深思的大命题,大得关乎个人,关乎企业,甚至关乎国家气象与民族命运。这样的结论并非夸大其词。马克思说文学活动是一种人的主体对于客体的认识与反映。显然,对马淼这一文学形象探析具有鲜明的现实意义。在当今现实社会,马淼的奋斗与命运不是个例,她们的形象通过文学载体所折射出来的,就是人类文明进程中女性践行者的心灵画图,就是现实社会的多棱多面,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明暗交错的光影。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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