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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方历史和民族记忆深处錾刻的灵魂之书

http://www.newdu.com 2024-01-04 文艺报 霍俊明 参加讨论

    

雷平阳为双江普洱茶写了一本散文集,名为《茶宫殿》。古茶树尤其是大雪山上30多米高的“茶祖”(茶树王)被赋予了“物性”“神性”与“人性”叠加之后的精神光晕,而“人”“神”“茶”在雷平阳这里是三位一体的,“我很难把时间迷宫里的人、忧郁的神灵和旷野上的茶树分开来谈论,他们的灵与肉、肉与肉早已扭结在了一块儿”。(雷平阳《自序》)

为了透析以茶文化为场域的历史及时代构造,为了对事物本体存在状态以及原初光晕的捕捉与复现,雷平阳要做的就是一次次做出推敲、指认和记录,甚至要用尽心力去发现和重建。在此意义上,雷平阳成为“光晕”的錾刻者。在技术主义的消费社会中,人与人、人与物的伦理关系被重置,而雷平阳所要苦心孤诣重建的前现代性时间与空间的努力多少显得有些徒劳——而这份徒劳却在历史和记忆层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人文价值,这让我想到瓦尔特·本雅明的“被怀旧的泪水所朦胧的往昔”。值得注意的是,本书中穿插的吴永达以及雷平阳的70多幅摄影作品,它们通过最为直观的视觉形象还原、建构了双江的茶文化景观,而以茶树(茶祖)、茶园、原始森林、小黑江、村寨、神农祠、山神庙、竜林祭台、香炉、公鸡图腾、石刻、鸡卦、布朗族经书、拉祜族竜头、砍甘蔗的村民、茶农、佤族老妇、牛腿琴、布朗族蜂桶鼓舞等人物、瞬间、细节、动作构成的影像及“光晕”则揭开了历史与现实的双重时间通道,它们彼此打通、相互交织。

实际上,自2000年以来,雷平阳在诗人和散文家的身份之外一直在强化和建构着田野考察者以及民俗学者的形象,涉及地域文化、文化人类学以及地缘经济等。他几乎走遍了云南大山(包括六大茶山)、旷野和热带雨林深处大大小小的新旧茶厂以及废墟,他一遍遍仰望、俯察以及抚摸那些茶树,他一次次确认“遥远的目光里,是民族的起源”(列维-施特劳斯),更为重要的是结识并跟踪、抒写了诸多在“当代历史”中不会被提及的那些面孔模糊的茶人、竜头、司机、向导以及村寨里的普通人。

《茶宫殿》是考察、叩访、瞩望、回溯、錾刻之作,类似于为圣殿的佛像“重塑金身”。与此同时,无处不在的景观社会已经诞生,“景观就是这个崭新世界的地图,一幅精确覆盖其领土的地图,甚至那些脱离了我们的力量,都能以其整个的威力向我们自行展示”。(居伊·德波《景观社会》)“世界地图”越来越清晰、扁平化,可以快速抵达、实时导航,看起来一切都确定无疑。然而,快速移动也导致了“认识装置的颠倒”、感受力的弱化以及体验方式的同质化。每个人在地图上选择的不同线路实则代表了不同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也代表了差异和选择。现代性地理和风景是以消失标记和抹去记忆为前提的。具体到雷平阳而言,他是卡夫卡意义上的地理测绘者。大雪山、勐库镇、勐勐镇、邦丙乡、冰岛村、赛罕村、南直村、南榔村、岔箐、大梁子村、胖品村、大南矮村、下滚岗村、大咪地、营盘村、邦协村、邦木村、邦迈村、章外村、南迫村、坝糯村、彝家大寨、糯伍寨、公弄寨以及澜沧江、小黑江,既是个人的行走踪迹又是田野考察的“沙乡年鉴”。双江因为澜沧江和小黑江交汇而得名,这里以拉祜族、布朗族、佤族以及傣族为主体构成的多元民俗文化、地方根性、自然生态以及勐库大叶种茶,与一个个真实不虚的人物、场景、细节以及历史事件交织、涵容在一起。

雷平阳关于双江的茶文化空间及其构成的认知方式和抒写正印证了詹姆逊的“认知测绘”。詹姆逊的“认知测绘”专注于全球化和晚期资本主义文化逻辑,而雷平阳的“认知测绘”也与全球化时代的“空间生存”命题发生密切关联,只是这一关联的认知点是专属于雷平阳的“云南地图”的,带有明确的空间现象学意味。显然,雷平阳实地考察、文化想象以及精神视域中的“双江”具有地方个性和特殊的文化构造,而这次关于双江普洱茶文化的写作也是雷平阳的“精神转身”之作,正如他所说到的“双江是太阳转身的地方,也是我的写作生涯当中一个转身的地方。我一直想给双江写一本书,关于双江的历史,关于双江的茶树……”这一“转身之作”类似于在山野和植物迷宫中一次次探路和辨识乡土世界的精神源头,类似于一点一划地重新錾刻一份消失已久的地图。双江“地图”及其普洱茶文化携带了“边地伦理”以及“地方性知识”的基因,比如那些村寨、茶树、茶厂、茶园、茶农、非遗传承人以及其他热带植物所形成的“词典学”的标识。值得注意的是,雷平阳这一特殊的“地图”构造既是空间的又是超空间的,而空间在本质上又是时间化的。尤其是当崭新的空间突降而旧空间瓦解的时刻,在两种空间和时间的分化甚至对立中一个诗人必须认知回忆以及现实的位置并重建精神空间和时间秩序,以认知、理性或超验来面对断裂的世界。这需要诗人具备建立于个体主体性基础之上的整体认知能力、历史化的个人想象力和语言行动能力。

雷平阳在这份田野考察笔记中使用了大量的历史文献、民族档案以及地方文化研究资料。雷平阳不断寻找着茶文化背后更为复杂的驱动机制,更为关注的是人与茶的命运以及地方的历史变迁,他近乎以人类学的方式在逆光中转身,不断以低沉、缓慢交谈的语气对历史、时光以及命运发出唏嘘和慨叹。历史、档案、人世、物证、遗迹与记忆、理想、不安交织成一个个真实而又不乏戏剧化的故事,而一个云南土著作者的精神面影也在记述和漫溯的动作之中愈发清晰。这不只是人类学层面的关于自然思维和原始思维的田野考察,而是建立于急迫和焦虑的文化境遇以及认知系统的失衡。众所周知,“变”是任何时代的主题,而“不变”的部分只能在作家、族群以及巫师那里得以精神化的隐秘延续。

无疑,雷平阳又一次承担了“讲故事的人”的角色。与其说雷平阳是在写作一本茶文化的书,不如说是在錾刻一本灵魂之书,在灰尘、石屑之中,他俯身将刻刀深入到地方历史与民族记忆的深处,遥远的记忆和破损的肉身被激活与重塑,尘世的烟火气中普通的生命以及茶树被一次次放大,流逝的时间被定格,未来的图书博物馆里又增加了几公分的精神厚度。

(作者系《诗刊》副主编)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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