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份时,全国文学报刊联盟在大同召开年会,我与平常时有联系却36年一直未曾谋面的《莽原》主编安琪见面了。一个山东大学闻一多红烛诗社的社长、主编,一个山东师范大学寸草心文学社的社长、主编,共同回忆起了当年带领各自会员进行校际间文学交流的旧事,曾经的追风少年,过往的青葱岁月,难以忘怀的那些美好,恍然如昨,飘散风中,掩于华发。 在我来到杂志社之前,我的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都曾在《时代文学》上发过,这份缘看来早已注定,只是主编办刊和院长办班不同,一本刊物端出来,白纸黑字,总得经得起盯看才行。我调整装帧设计,更换用纸,布局栏目。过去《时代文学》以发报告文学见长,也曾两度刊发过荣获鲁奖的作品,这个栏目不能丢,重新命名为“时代潮”。发小说的栏目最初调整为两个,一个是面向全国的“实力榜”,一个是挖掘省内优秀作者的“新鲁军”,后来为了关注和突出更年轻一代,青年编辑们共同琢磨出了一个不错的栏目名:正青春。因反感于散文的“旅游化”“亲情化”“鸡汤化”的抒写,散文栏目定名为“春秋赋”,鲁奖作品《大春秋》的开篇长文,就出自《时代文学》2021年第1期的头题。诗歌作品既想多样化,又想往传统上回归,栏目命名为“风雅颂”。一开始,决定刊物暂时不发评论文章,因为泛泛的发总感觉意义不大,但作为一家重要文学期刊,又好像是个缺憾。2020年9月份在成都一次文学活动上遇见徐晨亮,他那时还在《中华文学选刊》,我说想办个有特点的评论栏目请他支持,我们一拍即合,策划出了“锐话题”栏目。我接手的大多数栏目我都动了,但有一个栏目不能动,这就是“名家侧影”。《时代文学》1989年创刊,著名作家冯德英先生长时间担任主编,1997年推出的“名家侧影”栏目,每期一“家”,至今已经坚持了26年,包括王蒙、铁凝、莫言等在内的当代著名作家,几乎无一落漏,算得上为中国当代文学积累下了一份珍贵史料。栏目名肯定不能改,我只是做了些加强,比如,把内容调整为“新作、创作谈、评论、印象记”四个版块,封二一幅作家生活照、一则简短文学理念、一则作家简介。封三为作家书房。 我本人就是从基层上来的,深知基层作者发表的难处和对发表的渴望。但就本质而言,我其实认为“发表难”是个伪命题,作品质量才是真章。经常会遇到基层作者问我,《时代文学》的选稿用稿标准是什么,我说,这个问题如果让我展开来讲,那我讲上一天也不一定能讲完,但要笼统说,很简单,就一个字,好!只要是“好”,传统点也没关系,先锋点也不要紧。有时会有作者问,那小说到底怎么写啊?我说,你可以看看刘亮程和李修文的散文。有作者问,那散文怎么写啊?我说,你可以看看阿来的非虚构。有作者问,那诗歌怎么写啊?我说,你可以看看沈从文、汪曾祺、张炜的小说。没人问我评论怎么写,问的话,我会说,你可以看看李敬泽的随笔。我想,这些话懂的人一定懂,不懂的人自然会认为遇上了一个不靠谱的主编。其实,所谓文学,对外应当努力跨界,内部应该互联互通。对写作来说,没有技巧不行,但单纯的技巧在写作链条上很可能又是最下游的手艺。思维设边界,心灵无自由,想写出好作品肯定很难。 2020年,泰安市作协举办第十届“春秋笔会”征文,作协主席谭践跟我说,他们那边有个作者首次参加便获得了小说类优秀奖,想让我看看这部获奖的中篇小说。我本来没有抱着太高的期望值,但一看不打紧,发现作品写得很是老道,是难得的好稿,于是推荐给编辑部全体同志,直接放到刊物头题发表了,这就是钱幸的《茶王》。作品一经推出,三家重要选刊同时转载。放到头题,并接连被选,这应是作者和推荐者都没想到的。要说钱幸幸运,那一定是幸运在水平和质量上。小咩、刘磊、海玉、陈晓霞等几个作者的情况也类似。我认为刊物和作者最好的关系,就是互相成就。作家缺元气,期刊就缺细粮,就这么简单。正基于此,有些本来熟悉的文友投过来的稿件,我会直截了当地说,这篇作品既不能给你加分,也不能给刊物加分,我以为不发为好。有时,编前会通稿子的时候,我会跟年轻的编辑们说,我们当然希望得到人人夸奖,但我们也不能怕别人有闲话,我们的工作不是为了讨好某一个人,我们是对文不对人,作者能理解当然更好,不理解我们也要照样坚持。 一个时代注定有一个时代的文学,上世纪80年代的辉煌早已经远去,我们需要的不是慨叹,而是需要埋下头,扑下身,深耕当下。时代和文学,既是评论家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也是作家们、办刊人共同面对的问题。于我而言,于编辑部的全体同仁来说,还有比《时代文学》更好的刊名吗? (作者为《时代文学》主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