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完稿之后,我的第一个读者曾问我说,你是想写人的生存状态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实话,从腹稿到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我都没想过这篇小说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它的创作初衷简单到可笑,只因为在国家电网工作的男友看了我一篇关于铁路巡道工的旧作,随口提了一句,好像没什么人给电网巡线工写故事。 铁轨与电线,都是会在某一处交汇的平行线。 小时候上数学课,老师用粉笔头在黑板上顿下一连串白点,再用流畅的力道将其串连成线,错综线条又编织成面。老师让我们闭上眼睛,想象白色粉末构成的平面推延成体。于是,我对空间最初的构想,成了白色的滚滚红尘。 时至今日,我仍时常在闭上眼睛时看到无数线条自远处堆叠勾陈,它们交错漫卷,推着我向更远的地方,我顺了力道,直至撞向另一个被推搡前进的人。它们同样推着时代滚滚向前,那些延伸的纵横交错的岁月,和小说中砍掉的如云槐树一般,被逐渐抹去一些痕迹,留下一些渴望。 铁路线上的林晋与电网线路上的高宇,他们行走在属于他们的线路上,遭遇一成不变的风景与宛若时空交错的彼此。他们的线路载着匆匆旅人前往他们遥不可及的光亮,于绵延万里的线路而言,他们每日步行过的全部也不过一个白色的顿点,如黎明,如纯白鸟喉,在有限的空间内,延伸出无限的过往与将来。 人与人遭遇,平行线相交。 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关于人的生存状态,关于近些年流行的所谓自我认同的故事。每个人都是顿点,生活是线索,那些撕裂在过去的缝隙会随着线条的延伸,随着相遇,随着线成面、面成体的真理逐渐弥合,抑或绽放成其他未知的形状。 高宇渴望理想中的父爱,渴望榜样。他热烈、年轻、生机勃勃,铁轨与电线在纵向的空间交汇成点,他与林晋相遇,他们隔着岁月交望。这没有实体的交点激起了高宇对更高、更远的渴望,使其成为文中唯一遵循本心而行的人。 张目看似乖巧懂事,实则一直与养父林晋心生隔膜。他在家庭经济拮据时仍选择报考重点校的九千班,高中又在未与养父沟通的前提下决定报考警校。他一度拒绝林晋,拒绝成长,他执拗地沉浸在难以启齿的血脉出身里,看似为了更好的未来,实则妄想修补晦暗、肮脏的过去。 而林晋遇到了他们,遇到他想要扭转的人生,也遇到了过去渴望的自己。 点成线,线成面,面成体。他们,或者我们,都终归会因为不可预知的相遇发生微小的改变,向更黯淡、更逼仄,抑或更光明、更开阔的地方去。 人活着就是在等一场劫后余生。 这是一个关于相遇的故事。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