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去秦岭采风,我在博物馆的商山四皓雕像前伫立许久,四皓雕像细而高,形销骨立,形似充气不足的卡通人偶,与人偶不同的是他们像枯死的胡杨,纹丝不动,不会随风摇摆。 在商山四皓雕像前,我联想到了故乡那个村庄里的“江山四老”。商山四皓是秦朝末年的四位博士,是典型的高士,他们虽隐身于山林,名气却朝野皆知。刘邦获取天下后,几次请他们出山为官均被婉拒,后来在张良的运作下,四皓下山辅助太子刘盈,这才有了萧规曹随的汉惠帝。与须眉皓白、衣冠甚伟的商山四皓不同,故乡的“江山四老”却都是布衣,其中最大的职位不过是挣工分的村支书。但是,就是这样四位老农民,却机智地保护了一个因历史问题被下放的科学家。这件事在当时风险极大,轻则有囹圄之灾,重则会上断头台,但“江山四老”横下心把这件事办了,而且办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若干年后迁墓建祠,这个秘密还会在土冢中沉睡。 谜底揭开之时,江山四老早已作古,只有那份按有四枚指印的文书在诉说着历史真相,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这份文书,后人不会重新认识“江山四老”。 在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我想江山四老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底为了什么?小说里我写这个科学家改良了当地的响水稻,改良了红皮土豆,还用针灸治好了许多村民的风湿病,“江山四老”是出于感激才出手相救。事实上,这位科学家即使没有做这些事情,“江山四老”也会保护他,就像当年他们保护那个被错划的地主一样,在“江山四老”看来,这个沉默寡言的科学家起码不是个坏人,因为有这种朴素的认识,出手相助就变成了本能。 其实,在战争年代那么多农民冒死保护和搭救负伤的八路军战士,有谁想到过日后的回报呢?有的施救者连名字都不问,伤员伤愈归队后,从此天各一方。农民这么做是基于一种朴素的善恶观,不能看着好人落难而袖手旁观。“江山四老”就属于这样的农民,他们觉得做善事不需要理由,不做反而会心有不安,这是千百年来根植于民间的传统价值观。 之所以用志的名义写“江山四老”,是希望乡贤文化能够像江河之水一样源源不断流淌下去,乡贤在,乡村的传统就在;乡贤不亡,乡村抑恶扬善的取向就不会扭曲。乡村是许多人的精神原乡,是绵绵乡愁的源头,在乡村面临转型和重组的当下,人们不该忽略那些隐于陵薮的乡贤,乡贤是乡村历史和当下的注释,韩愈说得好:“人不通古今,马牛而襟裾。” 当然,今天的乡贤已经冠上了一个“新”字,这是时代的烙印,是与时俱进的体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