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韩松落 本期作者 作家,影评人。代表作《为了报仇看电影》《我们的她们》《怒河春醒》等。 高翔 中国人民大学博士 《我父亲的奇想之屋》将空间、言语、时间和“父”揉成一只巨大的谜团。“屋中之屋”的隐喻仿佛障眼法,当我们执着于空间和“父”的某种实在、奇异与易逝性,便遮蔽了小说中的言语与时间问题。 在体育馆、地震演习以及一段亢奋演讲后,主人公引领我们发现演讲“就是一种信心的表演”,进而另一个惊人的发现诞生——“语言临时建造一所房子”。亲历的,作为童年现实被记忆的“屋中之屋”就此产生动摇,它曾真实存在,还是“父”的言语所制造的幻觉?我们不得而知,甚至无法分享困惑。因为这种幻觉,依靠平行时间的设定,只从属于个体。在一个以十二年为限的内部小循环中,时间的作用也许不是绵延,而是间隔,或离间。 许丽虎的网络召集,成为打通个体和群体的一条通路,个体经验因而被确证为群体经验。但“父”的面目却变得更为模糊不清。“小屋”与建造有关,有意思的是,这种建造的正当性,让人无法做出判断。人们何其幸运逃逸出一次地震的灾难,但同时需要面对陌生的房屋,其内部被掏空,记忆消散,连废墟都不剩。我们不禁问,“地震”是被虚构的吗?演习只是“父”完成游戏的手段吗?我们不断追寻“父”的踪迹,从而拥有相似的职业、兴趣和履历,作为个体,我们因此完整了吗?或者,这就是“以父之名”的代价。我不知道最终主人公们走向背影模糊的“父”意味着什么。 张慧 中国人民大学博士 这是一篇富有想象力与创造激情的小说。作为建筑设计师的父亲常常若有所思,他能够在一栋房子里藏下另一个房子,在看似坚固的现实中另辟一条蹊径,创造一片独属于他的、与现实空间质地迥异的秘境。某种程度上,他的建筑是其丰富的内宇宙的具象化。这里的“空间”不再是均质的、具有局限性的,而是可以随内宇宙的延展而“绵延”出去,并通过“建筑”的方式重新得到界定与诠释。就像海德格尔的比喻——“河流的两岸的出现仅是由于有桥穿越了流水”——正是因为有了“建筑”,“空间”才被赋予各种意义。因此,这里的“建筑设计师”就脱离了现代职能细分意义上的职业的含义,而成为一个洞悉宇宙所有神秘与奥义的先知,一个洪荒中的立法者。这正是我们在儿童期关于“父亲”的浪漫化想象。但残酷的是,似乎维持这种浪漫想象的唯一途径就是在成长与衰老一齐降临之前毅然“离去”,转而化身为一个文学或艺术的意象(小说中的父亲在40岁那年不告而别,此后进入了孩子的漫画、写作中),从此获得永恒。 靳庭月 首都师范大学硕士 一篇有电影感的小说,又有某些轻小说的清凉感。电影的镜头感出现在停电之夜“我”看到父亲站在光影中的刹那;又如扑面而来的月光让“我”像和迎面而来的火车头相遇(像《火车进站》);信号失灵也让人想起一些科幻片里的磁场紊乱——这当然不只是因为作者身兼影评人,可能有意无意融入了电影的“表达方式和视觉经验”,更源于读者、文本、作者之间的互动或者说共谋。毕竟在影视产品大量生产的当下,电影对小说的影响之一是,其镜头语言和叙事结构往往内化为读者对小说的解读方式和期待视野。这也意味着读者能参与超文本的互文活动,一如文中的戏仿使人看到文本在时间上的起源派生和空间的拼贴互文。 清凉感则是奇想的效果之一。踏入看似有限的空间却进入另一个奇异的空间,这类故事让我想到最近的《花衣魔笛手:传说背后的欧洲中世纪》。如果说此书以传说为入口展开的社会史研究,能以人文科学的分析很大程度上驱散传说的离奇迷雾;那么本作则是用轻盈的笔触,把失踪的不幸引向梦幻的宇宙——文学对世界的重新“赋魅”,在这里落实得具体而妥帖。那位父亲也许不仅有改变空间的异能,还能间歇地预知某个女人的厄运,并以陪伴的方式使她免遭不幸。总之,在真实的承诺变得面目全非、现实题材被“!”抽走力量的此刻,一个由飘动的奇想编织的清凉诗意的世界,给故事中人也给读者的心“提供了一个临时的庇护空间”。尽管它的虚构并不比我们周遭的更多。 朱子夏 中国人民大学硕士 在孩童的想象中,每位父亲都是自己的英雄;不过想象终将被更深沉的现实所替代,兜兜转转之后,我们不得不承认父辈乃至自己的“普通”。 而在另一种奇想中,“父亲”虽出于某种原因缺席了“我”的部分成长历程,却像一名真正的超级英雄般从天而降,救民于水火之中。这时“我”凝望着“父亲”的背影,缓步迈进,仿佛和他一道参与到了某种宏大的历史叙述之中。 这是一个相当复古的故事。与其将这位奇想中的“父亲”认为是现实意义上的父亲的理想化投射,不如将其视作一种古典的浪漫想象、一种对自身重量和使命感的召唤——这种想象和召唤的背后恰是对流动的现代性的抵抗。在小说中,作者在看似不经意间对一些社会现象进行了嘲弄:为了抽奖胡编乱造的“热心网友”、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开喷”的“键盘侠”、只会假笑的“电脑脸”……这些现象构成了机械运转的现代社会的表征。然而越是如此,我们越需要某种永恒的价值——或者是一位英雄“父亲”来庇护我们的存在、想象和语言。也正是在这样的对比之下,在浪漫的表征背后,奇想的现实意义开始凸现出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