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迟到的信》 年轻一代作家无疑是理性而敏感的,他们对被意识所虚构的“我们”这个时代,有着深刻的体认,他们不再愤青,更不屑于去做那些无实质性意义的事情。 宗城的短篇小说《迟到的信》以散状蓄力,表达了时代赋予新一代的灵魂隐痛,或许理解为人之自我精神的“局外人”更为贴切。 无论是李雨晴、“我”,还是班主任梁梦,或者刘武,即便是有着社会身份与地位的死去者,他们都从来不是自己命运的主人,作为当事人的他们,甚至只能做灵魂戕害与自我生命的旁观者、局外人。这种灵魂隐痛可视为对弋舟“刘晓东三部曲”精神坍塌的中国式伤魂的接续。 “迟到的信”究竟是谁写的?作为文本意象,它是一种内心隐秘的“本我”存在,它随叙事终结而升华为一代人的难以述说的精神真相与灵魂受难。甚至所有被社会强势逻辑所遮蔽的真相,都是迟到的,残酷的——真相为众人所知时,逝者早已逝去,活着的人亦生不如死。 “迟到的信”是写给谁的?是写给李雨晴的吗?李雨晴或许只是残存的对生命与生活深感无力的人文主义者的代表符号,而“我”作为代表社会良心的媒体从业者,早已被生活消磨得精神无存。 生命失去了“本我”主体性,人们成为彼此乃至自我生命的他者,他者命运甚至成为生命本体的一种映照与警示。 宗城以冷峻的叙事构建了几个人物勾连了过往交集片段,交由读者去拼接一个被“浅薄”社会意识长久遮蔽的悲剧,从而构筑了我们置身其中的感同身受的这个时代,背离文明进路的粗暴气质。 班主任梁梦及刘武,在过往事件中是被动的受害者,尽管他们没有直接过错,依旧被世俗意识所携裹,承受着沉重的精神背负;李雨晴与“我”,虽然与过往事件无关,依旧被这个时代的强势逻辑左右得疲惫无力。四个人物,前两个是当事人,实际上却被社会强势逻辑沦为局外人;后两个则是对这个时代只拥有无力感的旁观者,却依旧是生命与生活的局外人,即便是代表着社会良心的媒体从业者的“我”。 小说开篇先抛出了李雨晴的惊人变化,给予读者思考她变化原因的契机。然后托出精神变残变态的学生及家长道德颠覆性社会图景,再次回到李雨晴的变化——抽万宝路。青年男女在海边抽烟,无异于作为小说人物的他们,被社会生活罢黜的定格。 生命生活无力感的凝铸,事实上是宗城对李雨晴变化高妙而无声的阐述。随后李雨晴说起了班主任离婚,其实只是社会浅薄认识的一种转述,而转述者也是社会浅薄意识的加强。宗城以叙事者“我”的视角,第三次强调了生猛时代下李雨晴的变化。小说叙事转入“我”被社会行业罢黜与家庭驱离的尴尬状态,即便如此,依旧关心着被李雨晴提起的班主任。与班主任梁梦无语的重逢,外在的喧嚣隐匿了她的静水深流。或许这种对他者的关心和源自关心的好奇,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对于班主任深隐的生命背负而言。 宗城叙事另开一端,以刘武的宿舍遭遇,凸显社会浅薄意识的强势横行,亦是对梁梦精神遭际的另一种昭示和印证。同时,这也是李雨晴的精神困境,这种社会意识的强势逻辑是从来无道理可言的,只是一种强力精神挤压的威逼。“你如果在那待过就会明白,无论你一开始多么热情,对学生有多负责,很快就会被现实所挫败”,正如李雨晴所言,责任已经成为人生命运的自我束缚与自囚,这也是对班主任梁梦生命遭遇的真实阐释。作为媒体工作者的职业敏感,“我”去职校看到的不是学习的氛围,而是社会流俗化的种种场景,那个被所有舍友驱逐的刘武厌世而不愿搭理帮助自己的人。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失重与失落无以挥去,“我”和李雨晴只能在暗夜里相互精神取暖。 学生写给李雨晴的信,微弱地表明源自心灵的信任依旧存在,而刘武依旧不能打开被岁月尘封已久的灵魂。 “我”追溯刘武的往事,他的故事与班主任梁梦有了交集。无论是当年因流言自杀的男孩,还是拒绝与人交流的刘武,还是班主任梁梦,无一例外都是流言的受害者。社会浅薄意识往往臆想武断,粗暴认定,毁掉的岂止当事者的青春,还有活着的人难以承受的承载。人之精神犹如夜幕封顶,街区空空荡荡。 作为社会的观察者,“我”看到了班主任梁梦悲催人生真实的营生,最后一次见面依旧是无语的相逢,更是真正意义上的告别。几天后当年的悲剧再次重演,除了市井作为饭余谈资说道一下,对媒体而言还有更多的吸引眼球的新闻发生。 人们生活依旧,如同从未发生过他者故事,即便“死难者在大地上留下血渍”。“我”与李雨晴开始人生新的旅程,班主任梁梦消失于人海茫茫,她的眼神成为一种击溃时间的心灵铭刻。宗城以诗意性伤魂,终结了文本,留给读者灵魂隐痛的绵绵不绝。 “我”和李雨晴是班主任梁梦及刘武事件的旁观者,而作为当事人的梁梦与刘武,以及失去者,却无一例外地被事件本身实质性驱离。死者已然,而作为生者,失去原本有秩序的生活,成为无力承受的精神背锅者。从另一角度而言,“我”与李雨晴又何尝不是自我精神意识的局外人呢?在责任道义与身心自由之间的残酷抉择,让人沦落为社会性他者及自我“局外人”的麻木存在。 宗城是优秀的社会观察者,他以彰显着时代性的媒体文本形态建构方式,以高于媒体视角的俯瞰与横陈,凸显了时代的内质残酷品性,擎起了年轻一代的灵魂隐痛。所谓旁观者的精神隐痛,有何尝不是当事人的精神隐痛呢? 宗城以自己的方式,对于同类题材呈现了不同于以往的文本气质。或许,年轻一代已经具备了直面时代的强大精神了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