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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克斯:作品出版后已成为并不属于我的别样之物

http://www.newdu.com 2021-10-26 南京大学出版社(微信公 丽塔·吉伯特 参加讨论

    关键词:《百年孤独》 马尔克斯
    原标题:畅销1000万册的《百年孤独》,马尔克斯本人只读过一遍
    截至2021年10月18日0点,《百年孤独》简体中文正版发行已超一千万册,10,000,000,七个零。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于1928年出生在阿拉卡塔卡,一个很小的哥伦比亚镇子,临近一座香蕉种植园——在一个叫作马孔多的地方,即便在偏远地区也是一座较小的镇子,这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儿时常常探索的地方。
    多年以后,他将他的某些故事发生的那块神话般的土地命名为马孔多,用他十八岁就开始写作的小说《百年孤独》结束了那个循环。
    在1967年,经过创作上多年的挣扎和挫折之后,《百年孤独》(他的第五本书)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出版,竟引发了“一场拉丁美洲的文学地震。批评家们将此书视为虚构艺术的杰作,公众支持这个观点,有条不紊地将新版本抢购一空……一夜之间,加西亚·马尔克斯几乎变得与足球巨星和波列罗名歌手一样著名了”。
    1969年,此书的法语译本被法兰西学院选为年度最佳外国图书,其他语种的译本也获得了同样热烈的反响。但是根据作者的说法,他看到的最好的评论来自美国:“他们是专业读者……有些是进步人士,有些则非常反动,正如其应该所是的那样;但作为读者,他们好极了。”
    《百年孤独》的长篇冒险故事,始于一个“如此之新,许多东西尚未命名,提起它们时还须用手指指点点”的世界。作者用这个长篇冒险故事证实了他不久前说过的话:“只要作家能够让人相信他所讲的故事,他写什么都是许可的。”以下是丽塔·吉伯特1971年对马尔克斯的一次访谈。
    丽塔·吉伯特(以下简称吉伯特):你对新闻记者的抗拒是众所周知的,拿这次采访来说吧,必须有许多说服工作和数月的等待才能克服这种抗拒。
    加西亚·马尔克斯(以下简称马尔克斯):瞧,我完全没有反对新闻记者的理由。我本人就是干这活的,我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但是在我人生的这个阶段,如果我要回答他们想要问我的所有问题,那我就没法工作了。再者,我应该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知道,我意识到正因为我对新闻记者抱有同情,对我来说访谈才最终变成一种虚构了。我想让记者带着点新的东西离开,于是就努力给同样的旧问题找到不同的回答。人们再也不实话实说了,访谈就变成了小说而非新闻业。它是文学创作,是纯粹的虚构。
    吉伯特:我并不反对作为现实组成部分的虚构。
    马尔克斯:那样就能做成一篇不错的访谈了!
    吉伯特:当记者当得和作家一样好……
    马尔克斯:这是我多年来的生计,对吧?……现在是当作家了。我在这两个行业中谋生。
    吉伯特:你怀念新闻工作吗?
    马尔克斯:嗯,我确实非常怀恋做记者的岁月。现在事实证明我成不了我曾经喜欢的那种精明强干的记者……哪里有新闻就去哪里,不管是一场战争、一次战斗,还是一场选美比赛,必要的话就用降落伞着陆。虽说我作为作家的工作,特别是我现在所做的工作,和我的新闻工作出自同一个源头,但作家的精工细作完全是非应用性的,而新闻工作却是当场完成的。如今,我阅读我作为记者写下的一些东西时,满怀钦佩之情,比对我的小说家工作钦佩得多,尽管我现在能够把全部时间都投入小说工作。新闻工作是不同的;我过去到报社上班,编辑会对我说:“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工夫就得交出这篇新闻稿。”我想如今我要写出其中的一页都是做不到的,即便是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吉伯特:为什么?是你对语言更自觉了吗?
    马尔克斯:我认为,要成为作家就需要在一定程度上不负责任。那时我二十岁左右,几乎觉察不到手里捧着的是什么样的炸药,写出的每一页上有什么样的炸药。现在,尤其是《百年孤独》出版以来,我对此变得非常自觉,由于此书引起的巨大兴趣……数量暴涨的读者。我不再把我写的东西想成好像只有我的妻子和朋友才会阅读似的,我知道很多人在等待着它呢。我写下的每一个字母都让我焦虑,你都无法想象焦虑到什么程度!于是我差点死于那种嫉妒,嫉妒那个旧日的新闻记者的自我,嫉妒曾经轻而易举地处理业务的岁月。能够那样做真是太好了……
    吉伯特:《百年孤独》的成功对你的生活有什么影响?记得你在巴塞罗那说:“我厌倦了做加西亚·马尔克斯。”
    马尔克斯:它完全改变了我的生活。曾经有人问我,记不得是在哪儿了,在那本书之前和之后我的生活是如何不同的,我说,在它之后“有了四百多个人”。换句话说,在那本书之前我有我的朋友,可现在却有大量想要见我、和我说话的人——记者、学者、读者。很奇怪……绝大多数读者对提问题不感兴趣,他们只想聊聊那本书。分开来看是非常让人得意的,但合起来他们就开始成为你生活中的问题了。我想要让他们都高兴,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不得不表现得吝啬了……你明白吗?例如,说是我要离开城里了,其实只是要换一家酒店。这是名角儿的做法,我向来是厌恶的,我并不想扮演名角儿。再说,欺骗人们,躲避人们,这么做是有一个良心问题的。尽管如此,我还是必须过自己的生活,于是就有了撒谎的时候。嗯,这可归结为一句话,比你提到的那句话更粗鲁些。我说:“我真他娘的受够了加西亚·马尔克斯。”
    吉伯特:是的,但你不怕那种态度最终会把你隔离在象牙塔里,甚至会违背你的意愿吗?
    马尔克斯:我始终意识到有那种危险,每天都在提醒自己有那种危险。因此几个月前我就去了哥伦比亚的加勒比海沿岸,从那儿一个岛屿接着一个岛屿地探索小安的列斯群岛。我意识到,从那些接触中逃脱出来,我就能让自己在任何地方生活都要交往的朋友减少到四五个。例如,在巴塞罗那,我们总是和四对左右的夫妻结交,我们和这些人事事都有共同之处。从我的私生活和我的性格来看,这是很奇妙的——这是我喜欢的,但有一刻我意识到,这种生活是在影响我的小说。我生活的顶点——成为一名职业作家——是在巴塞罗那达到的,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件非常有害的事情。我过着那种全职作家的生活。
    吉伯特:批评家对你的作品已经评论得很充分了。哪些是你最为赞同的?
    马尔克斯:我不想让我的回答显得不识抬举,但事实是——我知道这让人难以相信——我并不怎么关心那些批评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把我的想法和他们的说法相比较。因此,我确实不知道是否赞同他们……
    吉伯特:你对批评家的观点不感兴趣?
    马尔克斯:起初他们曾让我很感兴趣,但现在不那么感兴趣了。他们说的有新意的东西好像非常少。有一刻我就不再阅读他们了,因为他们对我造成制约——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告诉我,我的下一本书该是什么样的。批评家一开始据理解释我的作品,我就老在发现那些对我来说是不宜发现的东西了。我的作品就不成其为直观的了。
    吉伯特:《生活》杂志的麦尔文·马多克斯对《百年孤独》有这样的说法:“马孔多是否意味着要被理解为拉丁美洲的一种超现实主义的历史?抑或加西亚·马尔克斯是想让它成为所有现代人及其病态社区的一个隐喻?”
    马尔克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只想讲一个家族故事,这个家族一百年里竭尽所能地防止生出一个长着猪尾巴的儿子,正是由于他们努力避免生出这个儿子,他们最终就生下了一个。综合起来讲,这就是该书的情节,但是关于象征主义的所有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的。某个不是批评家的人说,小说引起大家兴趣或许是由于这一点:这是首次真实地描述了一个拉丁美洲家庭的私生活……我们走进卧室、浴室、厨房,走进家中的每一个角落。当然了,我从未对自己说过,“我要写一本由于这个缘故而显得有趣的书”,但既然写了,而且有人这么说了,那么我想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吧。这至少是一个有趣的概念,不是那种关于人的命运之类的胡说八道……
    吉伯特:我觉得孤独的主题在你的作品中是一个主要的主题。
    马尔克斯:这是我写的唯一主题,从我的第一本书到目前在写的这本书为止,目前这本书是孤独这个主题的顶峰。关于绝对的权力,我认为这必定是完全孤独的。我从一开始就在描写那种作用了。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的故事(他打过的仗,他逐步取得的权力)确实是逐步通向孤独的。不仅是他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孤独(如我在书中经常重复的那样,或许不应该重复那么多吧),而且存在着反团结,连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都是如此。我认为,得出下述结论的批评家差不多最切中要害,即,马孔多的整个灾难(也是生自土地的灾难)是源于这种团结的缺乏——人人都自行其是,就导致了孤独。那就是一个政治概念了,其本身是让我感兴趣的——赋予孤独以政治内涵,我相信它应有的政治内涵。
    吉伯特:你写作时想要自觉地传达一种寓意吗?
    马尔克斯:我从不考虑传达寓意。我的精神特质是意识形态的特质,我无法摆脱这一点——也不试图或是想要摆脱这一点。切斯特顿G. K. 说,他可以从一只南瓜或一条电车轨道出发,讲解天主教教义。我认为,人们可以写《百年孤独》,或是写一个水手的故事,或是描写一场足球比赛,仍然保持其意识形态的内容。是我戴着的那副意识形态的眼镜在做出解释——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天主教教义,而是别的我无法确切地解释的东西。我并没有先入为主的倾向,要在我的作品中说这说那的。我只对角色的行为感兴趣,对那种行为是否典型或是否应受谴责不感兴趣。
    吉伯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写作的?
    马尔克斯: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开始了。我记得最早是“画漫画”,现在我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了,因为我还不会写字。我总是试图找到讲故事的方法,我执着于文学,因为它是最容易接近的。但我认为,我的天职与其说是作家,不如说是讲故事的人。
    吉伯特:这是因为与写作相比你更喜欢口头说的话吗?
    马尔克斯:当然是了。最精彩的事情就是讲一个故事并且为了那个故事而当场死去。我觉得理想的事情应该就是把我在写的这部小说的故事告诉你,我确定它会产生我通过写作而试图获得的那种效果,但用不着费那么多力气。在家里,在一天中的任何时间,我讲述我的梦,发生在我身上的或是没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不跟我的孩子们讲假想的故事,而是讲已经发生的事,他们很喜欢听这种东西。巴尔加斯·略萨在他正在撰写的关于文学职业的那本书中,即在《加西亚·马尔克斯:弑神者的故事》中,以我的作品为例,说我是趣闻轶事的温床。因为讲了一个好故事而受人喜爱:这是我真正的抱负。
    吉伯特:写作对你来说真有那么费劲吗?
    马尔克斯:这活儿太难做了,向来都是难上加难。我说我是出于胆怯而成为作家的,这是因为,我应该做的就是把这个房间填满了,出门去讲我的故事,但我的胆怯不让我这么做。如果有两个以上的人坐在这张桌子旁,我就没法进行我们这场对话了;我会觉得我控制不了听众。因此,每当我想要讲故事时,我就以书面形式来讲述,独自坐在房间里,努力工作。这是痛苦不堪的工作,但是令人激动。攻克写作的难题是如此让人开怀,如此让人兴奋,足以补偿工作中的一切……这就像是生孩子。
    
    吉伯特:你的小说的出发点是什么?
    马尔克斯:一个完整的视觉形象。我想有些作家是以一个短语、一个想法或一个概念开始的吧。我总是以一个形象开始的。《枯枝败叶》的出发点是一个老人带着孙子去参加葬礼,《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是一个老人在等待,《百年孤独》是一个老人带着孙子去集市探寻什么是冰。
    吉伯特:它们都是以一个老人开始的……
    马尔克斯:我幼年时期的守护天使就是一个老人——我的外祖父。我的父母亲没有养育我,他们把我留在了外祖父外祖母的家中。外祖母过去常常给我讲故事,外祖父带我去看东西。这些就是我的世界从中得以构成的环境。我总是看见外祖父向我展示事物的那个形象,现在我能意识到这一点。
    吉伯特:那个初始的形象是如何展开的?
    马尔克斯:我让它炖着……这不是一个很自觉的过程。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孵化了好多年的。《百年孤独》是十五年或十七年。我现在写的这部作品是很久以前就考虑起来了。
    吉伯特:用多长时间写它们呢?
    马尔克斯:那是相当快的。《百年孤独》写了不到两年——这我认为很好。从前,我总是在疲劳的时候写作,在其他工作完成后的空闲时间里写作。既然我没有经济压力了,除了写作就无事可做了,我就喜欢在我想写的时候,感到有那种冲动的时候,奢侈地享受一下它了。关于活了两百五十岁的老独裁者的那本书,我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工作——离它远点儿,看它要往哪儿去。
    吉伯特:你的写作修改得多吗?
    马尔克斯:这个嘛,我不断地在做更改。我把初稿痛痛快快地一口气写出来,之后就在手稿上做很多修改,制作副本,再修改。现在养成了一个我认为不好的习惯,我一边写作一边逐行修改,这样到了一页完成时,实际上它就可以交付出版了。即便是一个污渍或一个笔误,那都是不允许的。
    吉伯特:我不敢相信你是这样有板有眼的。
    马尔克斯:特别有板有眼!你都无法想象那些稿纸有多整洁。我有一台电动打字机。我唯一有板有眼的事情就是我的工作,但这几乎是一个情感问题。刚完成的那一页显得那么漂亮,那么整洁,用一处修改毁了它,那就可惜了。但在一周之内我就不在乎那么多了——我只在乎我真的在做的事情——然后就能对它进行修改了。
    吉伯特:那校样呢?
    马尔克斯:《百年孤独》只改动了一个字,不过,南美洲出版社的文学编审帕科·波鲁阿跟我说,喜欢改动多少就改动多少吧。我相信,理想的事情就是写书,交付出版,之后进行修改。当你把东西寄给印刷厂,然后阅读这个印成铅字的东西时,你似乎就迈出了极端重要的一步,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
    吉伯特:作品出版之后你会阅读吗?
    马尔克斯:第一个排印本送达时,我会搁下手头要做的一切事情,立刻坐下来——通读一遍。它已经变成和我熟悉的那本书不同的一本书了,因为作者和作品之间有了一个距离。这是我作为读者第一次读它。眼前那些字母不是我的打字机打出来的,它们不是我的文字,它们是走进外部世界、并不属于我的别样之物。第一遍读过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读过《百年孤独》了。
    吉伯特:你是如何定下书名的?会在什么时候决定?
    马尔克斯:书迟早会找到书名的。这不是一件我认为很重要的事。
    吉伯特:你和朋友谈论你正在写的东西吗?
    马尔克斯:如果我和他们讲点什么东西,原因就在于我对此不太有把握,通常我不会让它留在小说里的。我从听众的反应——通过某种奇异的电流——知道它是行还是不行。虽然他们会诚恳地说“太妙了,棒极了”,但他们眼里有某种东西告诉我说,它不行的。我写小说时,我对朋友们来说就是一个可恶的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恶呢。他们必须容忍这一切,之后,读到那本书时,他们会感到吃惊——正如写《百年孤独》时那些和我在一起的人感到吃惊的那样——因为他们在书中找不到我告诉他们的那些小插曲。我把被弃之物拿出来谈论了。
    吉伯特:你写作时考虑读者吗?
    马尔克斯:我写作时考虑的是四五个特定的人,他们组成我热心的读者群。考虑什么会取悦他们或什么不会取悦他们,我增加一些东西或删减一些东西,作品就是这样缀合起来的。
    吉伯特:你工作时积累的材料通常会保留下来吗?
    马尔克斯:什么都不保留。出版社通知我说,他们收到了《百年孤独》的第一稿,这时梅塞德斯便帮助我将一抽屉的工作笔记、图表、速写和备忘录扔掉。我把材料都扔了,这样不仅成书的方式不会让大家知道——这是绝对私密的东西——而且防止那些材料被人出售。出卖它就是出卖我的灵魂,我不打算让任何人这么做,连我的孩子们也不可以。
    吉伯特:你最喜欢自己的哪个作品?
    马尔克斯:《枯枝败叶》,我写的第一本书。我认为从那时起我写的很多东西都来自它。它是最具有自发性的,是我写得最困难、技术性资源较少的作品。作家的把戏,下流的把戏,当时我懂得少一些。在我看来是一部相当笨拙、暴露弱点的作品,但完全是自发的,而且有着在其他作品中找不到的一种脆生生的诚意。我完全知道《枯枝败叶》是如何发自肺腑地倾泻于纸上的。其他的作品也发自肺腑,但是我做过学徒了……我写它们,我煮它们,我撒上盐和胡椒粉。
    本文节选自《加西亚·马尔克斯访谈录》,已获得转载授权,内容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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