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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 | 蔡皋:艺术,是为了让生命成为自己最好的样子

http://www.newdu.com 2021-06-18 文学报 蔡皋 张滢莹 参加讨论

    
    受访人:蔡皋(绘本画家、作家)采访者:张滢莹(本报记者)
    不久前,乐府文化策划推出了蔡皋的《记得当时年纪小》经折装绘本,其中收录了她创作二十年、首次公开出版的作品,包括自述、画作、绘本、无字书等形式,既是“蔡奶奶”最真实的生活瞬间,也蕴含了最纯粹的民间题材,记录着最美好的童年岁月。以此为契机,记者电话采访了她。对于其中的一个问题,“蔡奶奶”以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在电话中畅快作答,谈了自己对于艺术教育和图画书创作的思考,以及她多年来为此的奔走呼吁。在这里,以她口述的方式将这段回答与大家分享。
    记者:其实在理解作品后会发现,蔡奶奶真的是在用所有的作品和自己的生活在“发声”。这些声音,最希望谁能听到?
    蔡皋:我希望能让更多的小朋友听到,也希望搞教育的人、特别是美术教育的人看到,如果爸爸妈妈能看到就更好了。他们看到,就知道要怎么去教孩子。我只希望有缘之人,能够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为孩子做一点好事,做很简单的尝试,也做好的表率。教孩子是要用心的,你敷衍了事,就是敷衍孩子的未来,而将来花多少钱,你也弥补不了这一课。很朴素的事情不要钱。
    记者:这表现在作品中时,其实都是天然的教育。而且很多时候,你是一个学习者的身份——比如《小先生》里就是这样。
    蔡皋:孩子一直是我的老师,这是实话。他们教会我许多东西,教我从全新的角度认识所有习以为常的事。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像子路记录孔子的话那样,一边感慨一边记和画,我真的愿意跟孩子学。我也希望能保护这种童心,保护它一辈子,让人心里永远有童心的部分。
    记者:很多时候,我倒觉得我们更擅长遗忘,也擅长焦虑——这个世界刷新得太快,经验一层层被覆盖。
    蔡皋:谈童心的时候,不意味着幼稚,它就是一种纯粹,纯粹的快乐、纯粹的生命体验,任何长大以后的抽象词汇都没法涵盖、也没法描述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包括我自己所谓的艺术和文字,它(童心)都是源泉。我不保护(它)谁保护啊?所以我们要一起来保护好自己内心最纯粹的那部分。只有这样,不管世界怎么变化,有多浑浊,你心里总会有一股泉水汩汩地往外冒。当你的内心丰满,又那么清澈的时候,这种汩汩地冒出来的就是希望,就是你自己内心里涌出来的快乐,谁也夺不走。
    我们看到一幅画并为之流泪,这是为什么?
    我曾在好几个场合说过,要“打开感觉,让审美苏醒”。这确实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有次在展览会上,我曾碰到一些搞艺术的女孩,她们看作品时候就止不住地落泪,并来问我:蔡老师,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才是艺术啊?这种情况不止一次地出现。我也一直在思考,并慢慢试图回答这个问题——在展览会上,我们看到一幅画,并为之流下眼泪,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包含了很多东西,真的很难回答,所以我想,不如就聊聊我在自己的图画书创作中的一些想法,以及我希望引起读者重视的方面。
    图画书里的文字量比较少,所强调的是文图互动,而这种文图互动的本质,是需要文字和图像相互升华的。就我们的阅读习惯来说,比如我小时候没有图画书,只有连环画或者作品的插画,了解故事都是从文字进入的,这样的阅读习惯,让我们形成了对于文字的依赖。不过有一个关键点在于,刚出生几年的小孩子,哪有文字作为“拐棍”呢?没有。但他很会观察。孩子都用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观察自己周边的生活,这是一种从影像开始对世界的认识。这种视觉的、观察的能力具有一种特别原始的力量,或可以说是一种原始的生命力。
    我们的图画书要做的,其实是强调儿童的感官,让这种感觉回到朴素中去,回到最原始的儿童期去,这跟原始人认识世界的方式有点像,不依赖其他间接经验,而是将眼睛、耳朵、鼻子甚至舌头和手指脚趾的触觉全部调动起来去感受,对于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带有好奇心,都想碰一碰、尝一尝、舔一舔。
    我有个小侄儿在芬兰,他曾经突发奇想,要尝一尝沙子的味道,他的老师居然让他尝了,这就是芬兰的教育方式。他尝了一口,嚼了嚼,呸地吐了出来,然后去漱口。通过这件事,他很直观地感受和认识了沙子的质地,也知道沙子不能吃。我女儿小时候,每天早晨打开眼睛就会笑。有时候会笑着说:我醒了,然后微笑。我特别感动,这也让我想到了很多事情,为什么小孩子、哪怕是婴儿,睁开眼就会微笑?我喜欢看禅宗的书,后来在日本一位学者铃木大拙的书中找到了答案。他说:“婴儿的笑是生命欢欣而不自知的笑容。”这句话讲得太好了。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之后,婴儿凭着本能和很强的感知力,拥有了一种“苏醒”的感受,他(她)的这种愉快,是生命的欢欣,是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生命的波动,和生命里的不可知。
    我为什么喜欢早晨,就是因为早晨有一种生命打开的感觉,这种醒过来的感觉是特别美妙的。
    为什么我们不享受这种最原始的、最朴素的生命的感动和生命的波动呢?这种来自生命底蕴的本能的欢欣,和对生命对生活的爱意,为什么在我们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就保留不下来呢?生命哪里来那么多忧愁,为什么不能删繁就简呢?这些都是我的问题。于是我带着这些问题,在不同的场合都会说:一定要回到童年,一定要回到初始、回到最朴素的事情上去,才能找到自己的感觉。要学会打开、感受、观察,调动来自于生命的欢欣。文学作品里常说人的“呱呱坠地”,是因为来人间受苦而哭,其实孩子只是因为环境突变而哭。儿童天生都是很快乐的,即使不愉快了,孩子很快也会自我调节,挂着眼泪就会笑。我们为什么不把自己还原成这种状态呢?这种状态多美,多好。
    所以当我看到这些女孩为艺术而哭时,我就觉得她们好真诚。她们落下的,是纯净的眼泪,我非常珍惜于此。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安抚她们,但我此刻是与她们同调的,这也是我的一种安慰、理解和支持。
    图画是一种模糊的、邀请你去感知的语言
    作为一个年纪已经这么大的人,我还是愿意反复讲这些话:你要回到童年,打开你的感官,不要依赖文字,要用眼睛去观看这个世界——世界是一本无文的书。当我们走到大自然,当我们观看一棵树时,树哪里写着字?观看一座城市、一片沙漠、一条河流,哪里写着字?但字其实无处不在,它会唤醒你的表达,你的语言。在我的《一蔸雨水一蔸禾》里,那些文字就是先有了画,文字才自己“出来”的,这是最美妙的了,图和文因此非常契合。
    艺术帮我们打开这种感觉后,文字对我们来说就不是负累了,它也是一种从生命树里长出来的东西。那样的文字才是走心的,至少是能安抚我自己的。我和我的朋友们说,我许多工作的过程,是一种修行,为什么?因为绘画、读书也好,做学问也好,都是为维护自己的心灵成长,不是秀给别人看的,至少出发点不应是这个。就好比诗歌首先是“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自古以来都是言为心声,我们怎么把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忘了呢?现在我们看大块的文章觉得很累,就是因为它们要么从玄想到玄想,要么从理论到理论,把那些具体的东西都抽象掉了,也就把其中艺术的感觉都抽掉了。
    我对鲁道夫(编者按:指美学家鲁道夫·阿恩海姆)关于感觉的观点相见恨晚,我有的是感觉,有的是经验,但没有他的文字那样升华。我就大胆地跟大家说,打开你的双眼,打开你的感觉,读图画书的时候一定要读图,好的图画书中每一幅图都是艺术家的作品。如果这个艺术作品够好的话,其中所含的信息量是很大的,你读不出来或者略过不读,就太可惜了。而且它是一种模糊的、邀请你去感知的语言,依赖文字是感觉不到的。在图画书中,文字在做自己的工作,图也有它自己的工作要做。
    对儿童而言,阅读图画书,应该被看作是他们的一次创造性的阅读。也就是说,阅读是一种创作。为什么人家读《红楼梦》,能读出一百个《红楼梦》呢?人的个性化的阅读,在今天确实是一种创作,每个人在阅读的过程中都有自己的理解方向和审美语言。从个体生命的角度去观看一个带有生命力的物、事、作品,都是在创作,因为他(她)把自己的感情、经验和感受全部投进去了。当然,创作的层次、深浅可能不一样,但要允许不同层次的阅读,而且一定要用自己的心和眼睛去看。
    蕴含在单纯里的丰富,是中国人的精神特质
    有人说,我经常感觉自己只看得到到局部。我有这样一种方式或许可以提供给大家参考:整体地观察,然后深入局部,当你的感觉恢复到最敏感的时候,再去整体地感受,这时候就能够感受到属于作品的那种调调,也就是图像的“调性”。
    我要感谢光。一切的“看”都基于光源的基础之上,没有光的地方,你既看不到图像,也看不到色彩。这是来自于西洋画的色彩观念:一切色彩都是在光的作用下,才产生了形与色的微妙关系。如果看局部,你看到的是它固有的颜色,看不到环境的颜色,必须在对于整体和局部的平衡之中,才能够把握这种色彩。(下转第8版)
    (上接第7版)
    对于处于童年期的孩子,为什么不利用最好的图画书让他们感受这种色彩和色调呢?在图画书的创作中,艺术家们有的重色调之美,有的重韵律之美,也有对整体节奏感的把握,等等。当这许多方面汇集起来时,就达到了“一枝摇而万枝摇”的境界,整体和局部就是这样的关系,你晃动一根枝条,其他枝条都会跟着一起摇晃。放到中国的传统语境中,比如国画只有黑色,但可以让墨生五彩,层次就出来了,调性就出来了。这种朴素的、玄妙的、淡远的、优雅的、含蓄的调性,这种蕴含在单纯里的丰富,是中国人的精神特质。
    引导儿童看图画书时候,我们也要提升自己的审美眼光。一定不要先依赖文字,就按照我说的这种艺术家的观察方法去看,从看自然界、看周边的事物开始,慢慢地训练这种眼光。
    还有一种办法是,在你看得很累,把握不住调的时候,闭一会儿眼睛再打开,颜色就变得很鲜亮,色调很强。这时从整体去看,再细看局部,把自己的感觉慢慢打开。这个过程可能比较久,但我们任何时候都可以尝试去训练。
    我初中时才开始学色彩学,但我很小的时候,在上学路上就喜欢选择人少的地方走,便于我训练和感知自己所看到的景物。经常做这样的训练,你会对微妙的色彩越来越敏感。现在的城市文化比较讲究色调,如果那些建筑物设计得好,你去看它的色调是很好看的。又比如敦煌壁画,原本可能是大红大绿的刺眼的色块,但时间调和了它,如今敦煌壁画的色彩都有一种带灰度的和谐感,灰红、灰绿、灰蓝、灰黄,迷人极了。举这样的例子,我是希望你就去看最好的艺术品,看油画,用最好的作品训练自己的色调和感觉,帮助你打开感官。不要去看次品,我们所看的很多艺术品里不会画调调,但是但凡好一点的作品都有色调。
    艺术的功能不只是欣赏,它应当为维护人的心灵起积极的作用
    我曾遇到过很多孩子的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如何看画、看色调。这些我们本应该在初中的美术课里就学会的知识,因为美术课的不被重视、被主课的挤占,成了一片空白。我们的艺术教育太缺失了,这种缺失很容易毁掉孩子发现美的眼光。如果整整一代人没有审美的感觉,不会看艺术品,他们就感受不到被打开的兴奋,事实上,你就剥夺了他们的快乐。至少来说,他们发现美的眼睛只剩一半江山,只能完全从文字出发,从抽象到具象去理解事物。为什么不把孩子原始的感知能力、把每一个生命最最敏感的东西,包括视觉、触觉、听觉、味觉、嗅觉这样的本能感受保护好呢?
    湖南人特别喜欢麻辣烫,要麻辣得过瘾才觉得很刺激,受不了食物的平淡,但吃到老年,不还是回到清淡上来?现在我们外出,看到的是“春妆儿女竞奢华”,但这也许是对美的一种片面理解。只有精神气质的奢华,才配得上富丽的衣服饰品,内在不美,再怎么奢华都人见人厌。等到大家都认可这一点了,就知道什么是调性了。
    从艺术的角度,也需要这样去补一下课。任何时间都不为晚。艺术教育是伴随终身的,是人一辈子要做的功课,不是某时某刻就补够了,也不是几堂课就能解决的问题。艺术教育要伴随人一辈子,它也会让你获益一辈子,帮你获得生命的快乐,也调动生活的热情,不至于因为一些挫折、困境而丧失生活的勇气和力量。
    艺术的功能不只是欣赏。它应当为维护人的心灵起积极的作用。让艺术回到它朴素的起点上来,唤醒生命,让生命成为自己希望的最好的样子。我想,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在我的任何作品里,图画书也好,散文也好,以及我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是向着这个方向的聚合。汇聚这种能量,才能在树上开出一朵花。你也不要只看那一朵花,你要看它所吸收的根部的力量——这种根源性的力量,来自于童年。根好了,孩子才能茁壮成长,根深叶茂。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他(她)自己,哪怕是草,也要开花的,树,也要结果的,都自有春秋。至少我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想为此作一个小小的见证。我说的话,也是为了作见证,我有自己的体验,才想去呼唤,让更多的小孩感受存在的快乐、生命的快乐。存在有痛苦,但痛苦也是为快乐预备的。要学会享受一个事物的两个面,学会拥抱苦难。苦难的生活所成全的你的美丽,才是真正的美丽。当你抱住它不放时,那一部分就会成为你的支撑,成为你的一个力量场。
    (根据采访录音整理,因版面所限此处为节选,全文可见本报官方微信公众号:文学报)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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