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与狗的世界,同“人世”形成了短暂的并行不悖。亚当希望不久以后,“他也可以冲着美国汽车的车轴或禁止停放汽车的标牌,安安静静地撒尿,或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两颗悬铃木之间,在漫天的灰尘之中做爱。”亚当的梦想直让人想起古希腊哲学家第欧根尼。然而现代文明给第欧根尼留的位置却是精神病院。当亚当想要介入“人世”,劝诫“世人”时,理会他的只有警察和精神病学生。在他的眼中,世人以一种错误而有害的方式生活;在世人的眼中,亚当的“传道”只是当地报纸上一条不起眼的新闻:“这位年轻人已经丧失大脑功能,他面对大庭广众大声讲演,语无伦次,他丧失了理智,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肆裸露躯体,可定性为猥亵罪……” 小说与其说是狂人亚当受到指控的诉讼笔录,毋宁说是勒克莱齐奥控告现代文明的诉讼笔录。亚当看似可以玩味“感觉”做文明的“局外人”,他却也跟加缪笔下的“局外人”一样,对生命相当较真。混日子的背后,是厌弃;无动于衷的背后,是无奈;对现代文明的拒斥背后,是对它的批判。即便被当作精神病关了起来,“胡言乱语”中也有《麦田里的守望者》那种纯真与坚持,几乎已经像《狂人日记》那样喊出“救救人类!”了。 虽然亚当一直表现出一种较为平易温和的性格,他却在空屋中残忍地杀死了一只本可以和他惺惺相惜的老鼠。亚当杀死老鼠时,冲它骂了一句“再也难听不过的话”,这话居然是:“该死的,该死的猫!”在成为一个现代文明的批判者之前,亚当或许已经是一个严重的受害者。杀鼠一幕,是亚当温吞流浪生涯中最刺耳的不“和谐”音符,仿佛自虐一样的快意、痛苦与狂暴,成了诠释这本小说时难以绕过的谜题。 小说结尾,亚当暂时得以在精神病院中不受人世所扰。勒克莱齐奥获奖之后,自然成为话题中心,但议论议论亚当或他身上的另一个什么人,也许是向勒克莱齐奥致敬的更好方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