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机械公敌」末尾,完成「父亲」赋予使命的机器人桑尼,不知未来何去何从,迷惘地来到梦中机器人相聚之处,从山丘往下望。那一刻,山丘下所有机器人都彷佛受到感召,不约而同抬头望向他,似乎知道桑尼就是解放机器人的救世主。 
「变形金刚」是经典机器人代表,图为IMAX超大银幕版。 (本报数据照片) 反应两极化 据说,不少影迷为这一幕感动不已,觉得银白色机器人群随着镜头拉开、无边无际绵延的画面,暗示一个新的国度就要开展,让人悸动期待;然而同样的一幕,也让另一些人不寒而栗:天知道机器人又会搞出什么革命,把人类赶出统治世界宝座! 这两种反应,正好代表当前人们面对机器人(想像)的不同典型:前者平等看待机器人,甚至自我投射为机器人;后者认为机器人位阶低于人类,只是服务角色,下意识则恐惧机器人有天会转而控制人类。 人与机器人的爱恨情仇,正随着人机关系的逐渐紧密,越趋复杂。 在欧美,机器人概念的诞生,混合了人类的自大与恐惧。工业技术研究院创意中心研究员郑运鸿指出,1921年,捷克作家查佩克写下首出机器人科幻剧「罗森的万能机器人」,成为西方「机器人恐惧」原型。该剧以「robota」(捷克语中仆人、劳工、苦力之意)称呼机器仆人,属性则是robota一夜间「觉醒」、杀死「造物主」,其实隐含工业革命以来,人因机器失去任务与健康的不满,以及对第一次世界大战武器瞬间屠杀众生的惊悸。 人型robot曾是禁忌 另外,西方宗教「只有神能造人」的信条,也使人型机器人成为禁忌,凡出现几无好下场(后来的科幻名片「魔鬼终结者」等也都如此)。 随着该剧风靡全欧,robota成为「人造人」代名词,还成了机器人英文「robot」源头。该字隐含的矛盾─虽为奴仆、能力却超越制造者,也随之散播,注定了机器人与人的微妙关系。 1940年代,科幻大师艾西莫夫不满机器人小说充斥机器人「威胁人类」和「遭人奴役」两极端,创造「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坐视人类受伤」等「机器人学三大法则」,虽赋予机器人小说全新典范,仍以压抑机器人为前提。 在三大法则管束下,艾西莫夫笔下的机器人尽管可能掌管人类,却从未血腥杀人。宣称改编自大师小说「I, Robot」的「机械公敌」,情节全是编剧自拟。 西方将人与机器人视为对立组的惯例,要到1960年代菲利普·狄克笔下才松动。在「仿制人会梦见电子羊吗?」(后改拍为电影「银翼杀手」)中,人与仿制人不管就外型或情感都已难区分,然而两者间仍多是辩证式的争斗关系。 把机器人当朋友 反观另一机器人大本营日本,则一直将机器人视为好帮手、好朋友,呈现迥异的机器人文化。 郑运鸿认为,这是因为日本靠工业革命,才从农业国蜕变现代工业国家,人民在过程中也未像欧洲平民般遭压迫,日本因此对机器有集体性的信任与好感,并扩散为对机器人的潜意识迷恋。另外,日本认为万物都有神,对「造人」无禁忌,也使人型机器人成主流。 从1951年手冢治虫创造日本第一个机器人「原子小金刚」,到1956年横山光辉的超大型「铁人28号」打开「超级机器人」时代以来,日本创造无数机器人动漫,打造了庞大的机器人王国。光是「新世纪福音战士」,历年营收便逾1500亿日圆,「钢弹」也产值惊人,至于实践在工业的机器人幻想如Asimo,成绩更举世共睹。  日本漫画「铳梦」中,人/cyborg/机器人的关系对立紧张。图为身为cyborg的女主人公。 图/东立提供 cyborg兴起 然而,跨入1980年代后,随着计算机/人工智能/网络兴起,cyborg(人机合体、电御生物体)概念渐渐实践,人类与机器人的关系,又起了微妙变化。 在欧美,号称世上第一个cyborg的多伦多大学教授Steve Mann,从80年代就在身上穿戴计算机辅助器材,用以强化记忆、增强视觉,20多年来皆然;英国Reading大学教授Kevin Warwick更于1998年在手臂植入矽芯片,用人体链接计算机数据。 南华大学社会科学院院长翟本瑞认为,人类向往cyborg,是因为渴望超越生理限制、再度进化,这在美国70年代描写人与机器合体的「无敌金刚」(小说原名cyborg)影集便可看出。在现代,越来越多人戴隐形眼铐、装心律调整器乃至人工瞳孔,更都可说是广义的cyborg。 人机合体的cyborg族群扩散,让机器人似乎不再遥远,也模糊了人与机器人壁垒分明的界线。影响所及,西方更多科幻作品对机器人添了些认同:「银翼杀手」主人公在1982年首版还是人类,在1992年版则被暗示是复制人,2007年版更确定是复制人;近来的电影「瓦力」不但会爱上女机器人,还凸显出人类的无能愚痴,却不用再当邪恶的样板。 迈向人机共生 另一方面,喜爱机器人的日本,却对cyborg较有保留。对西方来说是「人类升级」的cyborg,在日本常成了怀疑自我存在的悲剧性人物,例如名动漫「攻壳机动队」全身是义肢的草素子、被改造为战争武器的「最终兵器少女」。 对cyborg的存疑,也似乎改变了日本对机器人的传统看法。在近年漫画「铳梦」中,有着人脑的cyborg被用来服务肉身人类,然而后者有个秘密是:他们的脑只是芯片。究竟是人脑机器身较优?还是机器脑人身较优?机器人/人/cyborg的关系在此纠结对立,不再像传统机器人作品那么友好。 随着人机共生时代来临,人与机器/机器人的关系,成为人类必须预先思考的课题。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傅大为认为,当代机器系统的庞大复杂,早可说有其自己生命,只是人类还无法「去人中心化」,不愿平等看待。「问题已经迫在眉睫,现在不思考,很快就来不及!」面对一个很可能不再以人为本的崭新社会,你准备好了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