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韩五,确有其人。生活中,我称他们胡老师韩老师。他们穿着连体工装,满身木屑,师法于自然,天赋异禀。 第一次接触胡三韩五,是因为我所负责的报纸版面正在进行“匠人故事”报道。我写了烧陶的、做船的、修表的……某天路过一所德式老房子,眼前忽然一亮,制琴的!那是2014年早春。 胡三韩五对我这个“名记”并不待见。甚至有些冷漠。我的采访似乎影响了胡三做琴头,问他,爱答不理。韩五相对随和一些,他负责打打圆场。我站在半成品、木屑和工具之间,不怕尴尬。看人“杀底”,又学美术出身,用文学语言素描人物,我还是自信的——二人不说话,我也有办法。 大半个版面的报道很快出来了。再去琴作坊,胡三韩五态度热络起来。倒不是因为这篇人物故事让他们出了名,而是我的笔墨没有跑偏之缘。“你对木头的把握挺到位。”胡三说。“没想到你懂古典音乐啊。”韩五说。 就这样成了朋友。我经常去琴作坊坐坐,闻闻木头的暗香,在那里,时间以另一种方式流淌。我遇见了很多琴童、演奏家,当然也有附庸风雅者。琴作坊的故事于不经意间堆叠起来,形成了无数的局部。2018年1月出版的非虚构散文集《私聊》,我书写了99种不一样的活法,其中,胡三韩五出现在“匠人”章节,题目便是《制琴记》。 春节很快来了,时间宽裕,加之一个朋友的鼓励,就写了小说版《制琴记》。这个朋友是颇有成就的物理学家,剑桥博士后,现为美国一所著名大学的终身教授——最关键的,他是曾经学过十年小提琴的青岛老乡。他动用自己的音乐储备给了我很多专业知识,莫扎特D小调第41交响乐第二乐章的经典所在,勃拉姆斯第一首交响乐与贝多芬贝作品曲风的比较,等等。微信聊天时,我能听见古典音乐在其身后萦绕,他不停地回忆着青少时代的青岛往事,又何尝不是游子思乡呢。 小说写完,我不甚满意,放在了一边。今年春天,又将小说砍成七千字散文,满意了,遂交给《中国作家》程绍武主编。程主编很忙,恰在陇南出差,信息基本不回复,我也不敢多问。某晚忽然收到他的留言,说这篇散文是小说,一定要当小说发。并嘱我马上修改,最好改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结尾。 我有遇伯乐之惊喜。赶忙找出去年的小说,按照程主编所指连夜修改。整整五天心无旁骛。每个写作背后的秘密就像大海深处的鱼群一样繁复,从局部到整体,是对自由的向往。月亮在尾声里升起,银光倾洒,洗涤众生,更照见胡三韩五的初心和匠心。他们孤傲,执著,只为美善低头,绝不媚俗。他们的端行,他们的琴音,给物欲嘈杂带来了诗意留白,是小人物对于大时代的深情抚摸。 在此特别感谢程主编,他最后竟然亲自做了责编。同样感谢《小说选刊》的徐坤主编,她也亲自做了责编——两大主编加持,我深感幸运。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