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屠岸先生于耄耋之年，编译了两本英国儿童诗集。一本是《愿你心中有小鸟阳光》，另一本是《有种东西比星星更永久》，统称为《童心诗选》。不用看内容，就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会是质量上乘的两个选本。敢于这样说，是因为我知道，编译者不仅是一位荣获新诗百年终身成就奖的诗人，也是一位荣获鲁迅文学奖翻译彩虹奖和中国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的翻译家。而且，他还是一位童心未泯的老人——在他阅尽沧桑的身体里跳动着的，是一颗与儿童相知相通的年少的心。 试问，一位如此卓越的诗人和翻译家，以一颗绝假纯真的童心编译的儿童诗集，其质量，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然而，在读过这两本《童心诗选》之后，我还是想说一说自己的体会与收获。一者，就正于读者朋友，供各位作选书时的参考；再者，在这细雨霏霏的清明时节，诵读此书写下此文，也不失为缅怀和纪念屠岸先师的一种方式。 《愿你心中有小鸟阳光》和《有种东西比星星更永久》两本儿童诗集，共选入莎士比亚、雪莱、史蒂文森等英国著名诗人近百首经典童诗。其中既有天真的歌唱、对自然的颂赞，以及表现儿童幻想的作品与童话，也有心灵的交流、对生命的思考，以及有关家庭、社会、祖国、世界的内容，还有与儿童相关的鼓励、告诫的话语、题赠与铭言等，可谓内容丰富，门类齐全，名家云集，佳作荟萃。诵读《童心诗选》，跟随译者走进儿童的世界，我恍惚来到一个无比美好、充满欢乐的新天地。我看到初生的婴儿： 没鞋子套上她小小的脚趾， 她脚上没穿丝袜；她两双柔软的脚踝雪白， 仿佛初开的鲜花。 ——休·米勒《婴儿》 在这首诗中，诗人以简洁的语言，生动地描绘了纯如明月、美如花的婴儿形象，表现出内心的欢愉和对这婴儿的深爱。同样是表现对儿童的爱与赞美的诗篇，还有朗费罗的《孩子们》。诗中写道：“啊！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如果没有了新一代？/我们会害怕身后的荒漠——/比面前的黑暗更厉害。”诗人认为，孩子们的“爱抚”与甜蜜的笑容，会比一切知识和发明创造，带给我们更多的欢愉。在诗的结尾，他唱出了对孩子们衷心的赞美：“你们胜过世界上曾经/说唱的一切歌谣；/你们是活的诗篇，而其他/全都是死的曲调。” 布莱克的《保姆的歌》写傍晚时分保姆催促孩子们回家，贪玩的孩子却还要再玩一回。保姆便说：“好吧好吧，再玩一回，直到天全黑，/再回家去上眠床。”表现了保姆对孩子的爱与理解。史蒂文森的诗，或表现儿童幻想中的世界：“去那儿：上面是异国的蓝天，/下面是鹦鹉岛，横躺在海面，/孤独的鲁滨逊们在建造木船，/白鹦鹉和山羊守候在旁边；——”（《漫游》）或描写儿童想象中的隐身玩伴儿：“他躺在桂冠里，他奔在草地上，/你碰响好听的玻璃杯，他就歌唱；/只要你快乐，又说不出理由，/在你身边就肯定有‘儿童之友’！”（《瞧不见的游戏伴儿》），或表现儿童对未知事物产生的疑窦：“他怎样成长的呢，嗐，那才叫好玩——/全不像真正的孩子那样，慢慢地长大；/有时候他长得那么高，像皮球，一蹦蹿上天，/有时候他缩得这么小，我完全看不到他。”（《我的影子》）这些优美的诗篇、天真的歌唱，乃是诗人怀着一颗童心，以儿童的眼睛去看，以儿童的心灵去体会，从而创造的一个奇妙有趣的儿童世界。这些飞扬着想象与幻想，满蕴着真善美的诗篇，既是儿童纯真美好天性的流露，也表现出儿童可贵的好奇心和旺盛的求知欲。 除了表现儿童生活与情思的作品之外，这两本《童心诗选》中，也不乏通过展示成人与儿童之间情感的碰撞，表现成人的反思与歉疚的篇章。譬如，帕特莫尔的《玩具》，就真实地表现了父子之间的一次冲突：“我打了他，叫他走开些，/口气粗暴，更没有吻别”，可是，当他看到眠床上的儿子“眼睑阴暗，睫毛上面/刚才哭泣的泪痕未干”时，“我不禁悲声叹息，/吻去他的泪，留下我的泪滴”。看到儿子在床边摆出“一瓶兰铃花朵，/两枚法国铜币，精心地排成图案”“来舒展他悲伤的心田”时，这位父亲不禁为自己的粗暴而自责了。他从儿子用贝壳、花朵和铜币摆出的图案上感悟到，失去母亲的年幼的儿子，是多么需要来自亲人的温暖与抚慰。——父子间的冲突和冲突之后父亲的内疚与自责，这状况也许是普遍存在的吧。类似的事情，在我与儿子之间也发生过。我曾将其写成小文，题目就叫《内疚》（见拙著《星星月亮的梦》）。所以，读帕特莫尔这首《玩具》，给我的触动是很大的。 读米尔恩的《睡莲》，我立刻想到了朱湘的《采莲曲》。虽然没有资料证明，朱湘读过米尔恩这首诗，但是，从两首诗共有的美丽轻盈的情调、宁静迷人的境界和强烈的音乐感上来体会，我认为，并不排除《采莲曲》的创作，至少在诗的情境与氛围上，曾受到《睡莲》的影响——很可能是作者本人也没意识到的，一种隐性的影响。本文的篇幅不允许就此作进一步的考证。说出以上的发现，只为说明，真正优秀的作品，都是有再生能力的。假如你不再年轻，那么，这两本《童心诗选》的阅读，除了可让你收获种种已知的好处之外，说不定还会使你童心复萌，也写出优美的诗篇来呢。 在《愿你心中有小鸟阳光》和《有种东西比星星更永久》这两本《童心诗选》中，触及心灵，给人以感动和启悟的作品还有很多。许多优美的篇章，令我一读再读，陶醉其中。只是由于篇幅所限，在此不能更多地与大家分享。那么，就请读者朋友同您的孩子一起读吧。名家名译，经典童诗，英汉对照，彩色精美插图……，我相信，无论成人还是孩子，都会喜欢这两本书的。——谁又愿意错过如此美好而令人快乐的阅读享受呢？ 最后，请允许我再重温一遍华兹华斯的《虹彩》吧。让我用这首小诗，与您共勉： 每当我看见天上的虹彩， 我的心就欢跃激荡；我生命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成人了，我也是这样，将来我老了，也不会更改， 否则，就让我死亡！儿童乃是成人的父亲，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希望永远怀着赤子的虔诚。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