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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生长于一个小国实在是一种优势，因为身处小国，“要么做一个可怜的、眼光狭窄的人，要么成为一个广闻博识的世界性的人”（显然他属于后者）。 童年时代，他便学过作曲，受过良好的音乐熏陶和教育。少年时代，他开始广泛阅读世界文艺名著。青年时代，他写过诗和剧本，画过画，搞过音乐并从事过电影教学。总之，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曾在艺术领域里四处摸索，试图找到我的方向。” 50年代初，他作为诗人登上文坛，出版过诸多诗集。但诗歌创作显然不是他的长远追求。最后，当他在30岁左右写出第一篇小说后，他确信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从此走上了小说创作之路。 “啰啰嗦嗦”的叙事 早年间，我曾读过米兰·昆德拉的经典之作《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作者在书的开篇提出了关于永恒轮回有无意义的疑问——“想想吧，有朝一日，一切都将以我们经历过的方式再现，而且这种反复还将无限重复下去！这一谵妄之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于是，昆德拉就用托马斯这一人物与不同人（或者说女人）交往的种种过程推演着人生中阴阳轻重，虚实有无等要义。 那时的我并不喜欢他的这部著作，不晓得这部看上去“啰啰嗦嗦”的世界名著究竟有何魅力？ 直到最近，我看了米兰·昆德拉85岁时创作的另一部作品《庆祝无意义》。 这本书以卢森堡公园这个舞台为中心，让阿兰、拉蒙、夏尔、凯列班四人轮番登场，通过他们的生活故事，又引出了巴黎街头的花季少女，市民热捧的夏加尔画展，斯大林二十四只鹧鸪的玩笑，自杀未遂却杀人的母亲，以及天堂纷纷堕落的天使……这本书的时间与情节线索依旧不那么清楚分明，昆德拉也还是喜欢纠结“意义”。可这次我在书中发现了昆德拉语言表述上的巧妙，那些啰嗦的语言实际上自有其意义。 《庆祝无意义》的开头是这样一段话：“这是六月，早晨的太阳露出云端，阿兰慢慢走过巴黎一条马路。他观察那些少女，他们个个都在超低腰长裤与超短T恤之间露出赤裸裸的肚脐。他迷惑了，甚至心乱了……”这样一个看似不知所云的开篇很巧妙地吸引了我的兴趣——这些少女们露出的肚脐跟文章所涉及的中心有什么关联呢？阿兰迷惑了，他为什么要迷惑呢？  在小说第三部分的开头，昆德拉把第一部分开头的语段几乎原样地复制了过来。他甚至还用第一人称表示：“我在重复自己吗？我在这一章开头用的词，跟我在小说开头用的词一模一样吗？这个我知道。”这实在是个巧妙的技巧，通过前后文的重复连接，以及昆德拉言语上直接的“重复”暗示，读后感我们就可以了解到：阿兰之所以对少女的肚脐这么迷惑，是因为肚脐引发了他心中与母亲的最后一次见面的遥远记忆。通过下文关于“肚脐”这一关键词的重复出现，我们得以把阿兰这一人物的人生经历进行完善，了解他与母亲之间的种种隔阂。 昆德拉的小说，从表面上看情节混杂，缺乏统一性，还经常喜欢夹杂大段议论，探讨各种哲学命题。可实际上，他对故事的主题、气氛做了相当充分的预设，所有重复出现的段落、关键词等都有其相同的指向与寓意。 如果我们能顺着文本提示读完整本书，会发现之前散乱的细节构成了一个唯一的世界，而故事情节也在阅读的过程中经由读者自己拼凑梳理完整。昆德拉的这类被称为“复调小说”的作品看似“啰嗦”，但以其独特的表达方式在世界小说中占据一席。 “无意义”的意义 除了语言处理上的精准老到外，85岁高龄的昆德拉显然对人生的“意义”有了更深的理解。 还是举阿兰的例子。通过阿兰与他人的交谈，我们得知阿兰最近会想起母亲是缘于一通电话。某天，阿兰的母亲打电话告知阿兰自己病重的消息。阿兰想马上开车过去，可他有笔“愚蠢至极”却又不能取消的生意。不过这只是个借口，往下读我们就会知道阿兰多年来一直纠结于母亲不想生下他这一问题，这个问题让他没法与母亲变得亲近。故事的最后，阿兰在公园的人群中放声大笑，而他的母亲也在一旁。阿兰的母亲看着儿子这么痛快地做自己，说了那句“很高兴在这里和你一起”后，给了阿兰一个轻微、安静又温柔的笑。这个微笑无疑打消了阿兰心中沉积多年的疑虑，因为他动情地对母亲说“我也很高兴”！ 作为读者，我们可以知道，这一刻，阿兰不用再纠结“肚脐”的含义，也不需要过多衡量人生中一些约定俗成的“有意义”的事情有无意义。这一刻，有公园嬉闹的人群，有自在的风，以及身旁真心实意微笑的母亲就很好了。 在这本书里还有好多被日常绊住的人，他们过着看似重复单调的生活，可就在他们那些琐碎平常，甚至会重复的语言中，昆德拉还原了我们的日常。难道我们平日不也是与亲朋好友们一起天南地北地聊着许多柴米油盐，亦或生离死别的问题吗？这些真假参半、虚实结合的话语构筑了我们的生活，使生活变得琐屑，又使生活变得更加真实。昆德拉告诉我们，无意义才是我们生存的本质。我们应当具有直面生活的勇气。时间会流逝，当下我们所认为的“有意义”的事情可能过段时间就不再那么重要，也就无意义了，更重要的是我们应当学会与过去的纠结和解，和过去不够完美的自己和解，珍惜当下，珍惜眼前。 在《庆祝无意义》的封底印着书中的一段话，分享给大家：“它到处、永远跟我们形影不离。甚至出现在无人可以看见它的地方：在恐怖时，在血腥斗争时，在大苦大难时。这经常需要勇气在惨烈的条件下把它认出来，直呼其名。然后不但要把它认出来，还应该爱它——这个无意义，应该学习去爱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