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森特没有死,他永远不会死。他的爱,他的才华,他所创造的非凡的美,将千古长存,并为这个世界增添光彩。我禁不住时时要看他的画,每看一次,我都会发现其中有种新的信念和人生的新意义。他是一位巨人,一位伟大的画家,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为了他所热爱的艺术,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19世纪的欧洲,艺术蓬勃发展,梵高,他好像生来就是为了绘画而生。 那时的梵高在世人眼里是个毫无价值,行为古怪的人。他被剥夺了福音传教士的资格,他自己不能挣钱还要靠提奥的接济度日,他虽身为梵高家的成员,在社会上却没有高人的地位。他贫穷、疯狂,使人害怕。 然而多年以后人们意识到,他是一个因善良而受苦的天使,也是一个用色彩享乐的天才。 梵高知道他自己是个使人讨厌的人,是个没有社会地位的人。他在自己作品中表现的却正是这样古怪的、无足轻重的人内心的世界,在穷困的茅屋中,在最肮脏的角落里,他看到了值得描绘的景象,他画得越多,对其他的事物就越不感兴趣。也正因为摆脱了其他事物,他的眼睛在捕捉生活的可绘性上就愈敏锐。他坚持不懈地观察,持之以恒的创作,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绘画对于梵高的重要性超过了一切。当梵高明白最重要的是忠于自己的理想并始终如一地坚持下去,而非作品的优劣时,艺术成为了他一生的路。在他十几年的绘画生涯里,他将自己一切的精力都用在创作上。他过得简朴又拮据,他把自己生活的需求降到最低,只为了他的艺术。 梵高的生命里永远不能没有绘画,单纯拿着画笔就使他心神愉悦。为了完成一幅画,他可以不眠不休的工作,为了省下钱买画材,他可以靠咖啡、苦艾酒和烟丝度日。他折磨这具包裹着他灵魂的可怜的躯体,用充满着热情的艰苦劳动摧毁自己,而他的灵魂永远存在。 梭罗在《瓦尔登湖》里曾写到:“我希望,作家不要总写一些各处听来的事迹,再将它们毫无意义的拼凑起来。应该简单真诚地讲讲自己周围的生活,然后把作品从远方送到读者手里。”斯通先生确实将他所处的那个遥远又神秘的西方艺术世界倏然带到我眼前。梵高的内心艺术世界也在我眼前展开。明亮的色彩,富有张力的构图,蕴含生机的线条,以及轻快流动的无所不在的空气。它们混杂交织在一起,发酵、膨胀、炸开,又扩散。它们紧紧吸住人们的目光,热烈、浪漫、扣人心弦。 梵高的画里有着非同寻常的表现力与强烈的力度感。在他对事物本质的绝对肯定中,在他对形式往往是不作思考的简化之中,在他想直接面对大阳的傲慢愿望中,在他对描绘与色彩的酷爱之中,一切都显示出他是一个时而野蛮狂暴时而单纯温柔的人。他的画里有着对每一对象本质的不懈追求,也有着对自然和真理怀有深沉的和几乎是孩子气的热爱。梵高的画里像是有一团烈火,燃烧时仿佛要溢出画面,吞噬一切他所以为的虚幻。 梵高笔下永远没有纯粹的静物,就连室内的静物画都表现着某种情感与生命。他画博里纳日的女人,却不是某一个特定的人,而是博里纳日所有矿工妻子的概括。他画阿尔的风景,基本色没有逐步过渡地排列在一起,对一些细节也干脆不去描绘,也不把线条、色彩、光和影处理得边缘明确。而是颤动的,仿佛是互相渗透的。 最明媚的自然是《向日葵》。螺旋的、柠檬黄的炽烈火球飞越天空,渲染出那个时代最亮眼的颜色。他挟着画板,挟着那颗炽热的心奔向那向日葵海,明亮的色调染绘出生命的昂扬与放肆,深色的点触暗示了万物的衰萎与枯落。一切都在蓬勃生长,又无时无刻不将落叶归根。这是梵高对万物盛衰更替的独到领悟. 《星夜》是动态的,流转的云,变幻的星。“上帝是月蚀的灯塔”,无人知道那是怎样一个风在发狂,云在起舞的夜晚。谁知何处的丝柏林与星同眠,谁又知那一轮澄亮的月是如何从月蚀之中隐现。大大小小的星子回旋,月亮形成巨大的漩涡,星云的线条纠结、盘旋,暗绿褐色的丝柏像巨大的火焰,是星夜狂欢的响应者,而天空下安睡的天空那么宁静祥和,深蓝的色调给人以自由的时空感。这极具表现主义色彩的画作深处是梵高的心之所向,那几亿光年之外的星子是他的远方,是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他的灵魂栖息之地。 作于1889年的《自画像》,疯狂又冷静。画像里的这个男人,他浅色的眸子何曾没有流露对于被世人赞许的渴望。点缀于颧骨、鼻尖的橙黄色调,何尝不是他所盼望的人世间的温暖。他身处谩骂与嘲讽之中,他割去自己的右耳,却绝非对生命的亵渎。他言“海浪是涨是退,海水是否会漫过嘴唇,我未可知,但我会好好活这人生”,他选择以割去右耳的方式斩断恩怨,他选择沉坠现实,同时逆向生长,将灵魂送往心中那个崇高的艺术世界。 梵高,他是为了自己的艺术世界可以牺牲一切的人。《月亮与六便士》中的思特里克兰德亦是如此。为了自己对艺术的不懈追求,他放弃了一切。常常暗自思考艺术究竟为什么有如此大的魅力,能让人耽溺其中不得自拔。然而只有亲自去感受,才能体会到。得闲时落纸一幅水墨。墨色的渐次晕染,山石树木的浓淡,栖于树枝上的雀鸟,行于山间的旅客,都令人深陷其中,不知不觉成了画中人。山水讲究大片的留白,西方油画却讲究颜色的涂抹,作画方式虽然不同,只是它们给作画之人带来的影响却终归是相同的。灵魂的倾注,迸发的热情,全身心的投入,如同与画融为了一体。本是执笔者,奈何入画太深。 正因为如此,艺术对人才有莫大的吸引力。梵高,他可以没有妻子、子女和朋友,他可以没有富裕、安定和健康。他可以没有可靠而舒适的物质生活,他甚至可以没有上帝。但他不可以没有这种比他自身更伟大的东西——创造的力量和才能,那才是他的生命。 绘画对于梵高而言,是他的信仰,是他心里熊熊燃烧、永不熄灭的烈火,是支撑他走过孤独、贫穷与绝望的唯一支柱——“我们内心的思想,它们表露出来过吗?也许在我们灵魂中有一团烈火,但没有一个人前来取暖。过路人只看见烟囱中冒出的一缕青烟,便接着走自己的路去了,那么,该怎么办呢?难道不应该守护着心中的这团火,保持着自己的热情,耐心等待着有人前来取暖的时刻吗?” 在被时间苛待的时岁里,梵高仍留了一丝罅隙让心中的烈火生长。在步步紧逼的日月中,他保留了那最纯真的一点点光亮。他仅有这一团烈火,也永远拥有这一团烈火。他生于信仰,死于信仰,也在信仰的烈火里重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