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可见的“读者批评家” 微信平台不适合发布长篇大论的文章,不适合报刊纸媒上加有注释和参考文献的“繁琐”,不适合引述大量的“他人言论”,因此,反应迅速、短小精悍、直接以个人风格化的语言表达个人独立观点,更受微信读者群的欢迎。微信朋友圈的转载,固然存在一定程度的熟人圈子的封闭性,同时也是一种目标精准的读者群体的投放(如朋友圈的分群可见功能),一种因是熟人而有动力深入了解其思想、因信任而帮助其扩大影响的有效渠道。随着微信的广泛使用,初次见面就加微信,因加了微信而成为“熟人”,已经成为常态。这大大加快了文艺批评融入人们日常生活的节奏。那些添加了“这一刻的想法”的转载,或摘录或点评文章,或表明推荐原因,大大提高了文章的点开率。如同网络新闻,起了一个抢眼题目的文章,也会提高被点开阅读的可能。数字批评的文体风格,也自然而然地突出了生动、晓畅、幽默等方面的语言特质。 一方面,批评似乎距离鲜活的文艺实践越来越近,学院批评也重新摸到了与文艺共生共振的脉搏,重新找到回归文艺实践的契机。追求在第一时间首发的媒体特质,使得微信中的批评紧紧地追踪文艺创作、文艺现象的脚步。经常是会议、演出一落幕,或者展览还在持续,电影还在院线,电视剧还在播出,相关的批评文章就已经出现在微信平台上。除了大量配套传统媒体的官微,个人微信公众号也流行开来,媒体、个人都可以及时发表自己的观点。微信朋友圈、微信公众号、微信群的专业讨论,也日渐形成一种风尚。这些都在消弭批评家与读者的身份界限。另一方面,我们需要思考这种凸显新闻时效性的批评,是否整体上放弃了深度写作的努力?是否其存在价值也转瞬即逝?是否方生方死,迅速传播迅速遗忘,仅仅拥有一个瞬间的炸裂之声而不能成为经受住时间考验的曼妙乐曲?英国画家汉密尔顿曾经说道,波普艺术的特征在于它是“流行的、短暂的、消费性的、廉价的、大批量的、年轻的、诙谐的、性感的、巧妙的、美的和大商业性的”。文艺批评如今也大有波普化的趋势。 于是,“人人都是批评家”。在“标准的”批评文章之外,人们在微信上或只言片语,或如同微博般长短的一两百字,或只是以图片表示赞赏或质疑的态度。毋庸置疑,这样的信息不易达成深度交流,但交换基本观点的效能非常显著。建微信群、开讲座的活动,也在兴起。移动互联平台的社群互动,渐入佳境。当然,更重要的是,如同网络写手“升级”成了编剧、作家一样,网络和微信平台“造就”的批评家也坐到了学术会议的前排。当年的所谓读者成了今天的批评家,今天的批评家也要看一看曾经的读者的文章、听一听人家的表达。未来学家托夫勒曾在《财富革命》中提出了“生产消费者”的范畴。如今看来,就文艺批评的生产消费链而言,可以尝试提出“读者批评家”的说法。传统意义上的批评家不再是权威话语的惟一看门人,读者也不再只是被动的聆听者。“以人扬名”的批评权威正在走向终结,“以观点立身”的时代正在来临。“数字批评”的大幕既已拉开,情节也在紧张地推进,但高潮远未到来,我们亦不知结局会是什么,以及何时出现。但可以确定,这是一出好戏、一出大戏,而且不再有真正的传统意义上的观众,因为人人都参与其中,谁都不可能超然世外。数字技术改造了艺术,也改造了文艺批评。“对屏沉思”也许只能是一个理想,畅通而深度的思想交流、“读者批评家”的身份认同却是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 21世纪第一个十年以来,艺术创作与艺术传播的大发展、大繁荣,艺术教育行业赢得的巨大政策自信,共同点亮了艺术的总体未来图景。数字技术一方面更迅捷便利地深入日常生活,同时也向三维立体、服务于专业领域的方向发展。仅就文艺批评而言,历经了最初数字化的犹疑和兴奋,又历经了一段时间波涛汹涌、大浪淘沙的冲击和沉淀,目前看来,其自身的反思已然开始。这不仅意味着数字批评的积累已具有较为成熟的形式、较大规模的数量,以及不容忽视的学术价值,更重要的是,它意味着人们对于数字批评的未来拥有了更为理性的期许。尽管媒体是“传统”还是“新”,都只是作为一种介质而存在,但介质的变化确实能影响并改变文艺批评,深入系统的研究也就必须正式踏上征途,为文艺批评的健康发展贡献力量,让曾经迷了人眼的“电子乱花”能够以其独特的方式安身立命于繁花似锦的批评大观园。 (本文原刊于《艺术广角》2016年第1期,现收录于《建构之维:文化批评与当代艺术》一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