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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则臣《北上》:饱满绵长的快

http://www.newdu.com 2018-12-13 《十月》 梁豪 参加讨论

    合上书本,看一眼窗外京城朦胧的冬日,脑海里的印象倒越发清晰,这是一部“舍不得”的小说。舍不得那一条贯穿南北的河,舍不得身前身后一摞摞的资料,舍不得所经每一座城镇粲然眩然的风物,舍不得目之所及心之所动的历史的微小毛孔。所以,它是如此的丰盛、细密、流连、迂缓,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这种不舍的情深和倾诉的快感,到最后变为某种成全和一道光。既成全了那些不舍的对象,也成全了知无不言的那个真诚的自己,被一道叫作文学的光所成全。
    地理的转移,时间的跃动,人事的变迁,全都化在每一小块透出认真的汉字里。徐则臣小说的每一个字,似乎只要拧一拧,就会拧出一地的汗。徐则臣的聪明,正来自于他对“笨”办法、“笨”路径、“笨”主题的执念,正如唐三藏断然回绝孙悟空的一个筋斗,是非要历经八十一难的笃定和甘于受虐,终而令其修成正果。而正果,其实修成在路上。
    或者说,在那艘奔北的船上。
    原先不过是一艘船上的因缘际会,偏又开枝散叶,几度风雨几度春秋,一路蔓及当下,复又收拢于一室、一线,终成《北上》。
    这样一种“前缘再续”的文本结构,绝非小说的要义终途,它不过是一种伎俩,是欲以还原之名,重新打造这条千古大河的性格、脾气、遭际和内涵。如此一来,这条运河似乎真有一种说不清的魅力,诱惑着万里之外的小波罗和马福德,也吸引着看似很远实则很近的徐则臣。运河本身就是谜底,故而徐则臣的心血,主要倾注在尝试以不同的眼光和方式,去接近这个我们确乎有些熟视无睹的答案。他当然想唤起读者对这条大河的关切和热爱,因为他当然相信,那里有能让我们浑身冒起鸡皮疙瘩的东西。或是一口罗盘,或是一只鸬鹚,又或是一块泥巴。
    翻看过往徐则臣的小说,几乎都带着一股动人的认真劲儿,较真至拧巴也在所不惜。正是这种认真和拧巴,让徐则臣的小说充满了这个时代及其孕育的艺术作品所稀缺的扎实、持重和感人心魄的能量。他就像一头经验十足但又并不以此为傲的老牛,这头老牛摇着尾巴,从容地踱在田里、村口、石板街上,再后来,当它箭步穿行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人们纷纷侧目、讶异。当其时,它也依然从容。它在不同的地方不停地逗留、反复观察,神色肃然,看似入乎其内,又像出乎其外,偶尔浅笑,那是得道的瞬间。它的底子是平和而静气的,但那对草系的冷眼里,又分明藏着两团实已按捺不住的旺火。它终将带着传统的智慧和土地的经验,为所到之处重新洗牌,用那一贯稳健、迷人的低音,对其重新言说。
    现在,这头老牛决计要到一条更为古老的河里去趟上一趟,它的天然融入又或不时激起的水花,都势必让人眼前一亮,再叹上一声,真牛。
    同样聚焦一条波澜壮阔的河,大师马克·吐温笔下的“密西西比河三部曲”,透过高度风格化的语调营造个体的艰难遭遇,极大地刺激了彼时读者板结麻木的神经,充分调动起大众某种强烈的情感或情绪,正是这些情感或情绪,隐含着一个国家某个时代至为重要的关键词。是的,他更倾心波澜。我们写《北上》的徐大师,似乎显得更为冷静。显然,他不愿也无从把小说写成《小波罗运河历险记》《小波罗寻亲记》或《马福德归化记》,他胸怀着一腔史诗的雄心,更在乎大河上下顿失滔滔的那份壮阔。
    因此,《北上》的很多人物被作者均分在小说的各处关节,他们带着各自的使命与功能(由身世、职业、特长等决定),一点点汇聚出一条大河乃至整个国度的盛衰兴废。其间,小说的细节像水葫芦一样肆意滋生、繁衍,从而不断扩充着小说自身的体量与威望。一幅多卷轴的历史风俗画,就此徐徐拉开。
    船民邵秉义说:“清楚不清楚的,都在了这条河上。”都在这条河上的《北上》,应该十分的清楚。婚俗、船事、水文、地理、景观、摄影、戏曲、绘画、收藏、考古,由南到北,无所不包。戊戌变法、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侵华、抗日战争,再到近时的大运河申遗,天下兴亡,念兹在兹。
    这是写出《如果大雪封门》的那个徐则臣吗?忠肝义胆处,乍看像写《水浒》的施耐庵;待到结不解缘处,不就是那写《啼笑因缘》的张恨水。或是去了北国京味而冒出腾腾水气来的老舍先生?绝非独华夏一脉。大肆铺陈,应了巴尔扎克的手笔;博闻强记,衬了福楼拜的心意。这到底才是徐则臣的多副面孔。现代的、后现代的,更有传统路数,甚至不惮于守旧。从《耶路撒冷》到《王城如海》再到《北上》,如何在一部书中撑破一元,进而捍卫创作本身的立体感和多样性,一直是为徐则臣着迷也令其揪心的事。难度可想而知。这时,那种聪明的“笨”,便有了用武之地。
    小说里,周海阔对邵星池说过一句话:“在别人看来可能很慢,但我知道每一橹的力道都饱满绵长,就像一步一个脚印在走路,有种生根般的扎实和安稳。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我其实很快。果然就快。”在小说不同的时间切片中,文本的呼吸节奏略有不同,但都难以称为紧凑。这是一种延宕的美学、慢的美学,就像愈往北,泥沙沉积愈多,运河开始变得平缓。这种平缓自有其美,自有其扎实和饱满。因此,也自有其快。在这种美学风尚里,慎思笃诚的为文态度和中正守成的古典韵致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毕竟,这终究是一条随农耕文明的衰落而没落的河。在这条河里,浸泡着无数先民的智慧、血泪、收获与痛悔,也荡漾着一个不愿束手就擒的民族,看似笨拙的坚韧与达观。
    我更愿将《北上》看作一场盛大的丰年祭,它是芥豆之微的众生与那些身外的浩茫之物——历史的遗产、繁复的风俗、砸到脑袋上的宿命——联袂献上的轻盈摇曳。它不是根植灵魂的战栗,这时候不需要刻骨的悲愤和悠长的叹息。徐则臣在这里,是要写一场丰收,任何意义上的丰收。南腔北调,华洋杂处,遍地开花,气象大开大合。纵然穿插着几缕硝烟战火,也如同祭礼上的忆苦思甜,它不是要扎你的心,或者说,这种扎心的创痕被叙述者解说的欲望和追忆的时长所淡化,像一滴血融进一条河。若是只为看风霜或风月赶来的读者,兴许会感到某种程度的遗憾。当你意识到这是一场丰年祭,跳进去,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追随它的节奏和流程,你便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当中那种磅礴、富态、丰韵和周致,以及它们全部的意义。在一个作家的写作生涯里,这样的“狂欢”不可多得。这种“狂欢”就躲在看似冷静而缜密的字里行间中。它其实早已无处可藏,亦无须、无意躲藏。
    在那艘奔北的命途多舛的船上,小波罗也好,谢平遥、邵常来和孙过程也罢,包括马福德,他们个人使命的终结,都源自融入,融入这片土地和它的日光流年中,或以死的代价,或以生之绚烂。就像最开始,那头老牛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地融入这条古老的河。它和他想必都觉得很快。沉潜四年,恍如一瞬。果然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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