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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尹:以梦为马

http://www.newdu.com 2018-07-30 《野草》 山尹 参加讨论

    一、以梦为马
    21世纪的写作者生活在心理学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的时代,对意识的不同层次(意识、前意识、潜意识)以及集体无意识,人格的多重结构、性能量及其压抑,梦是对压抑欲望的扭曲及其满足等观念早已习以为常,文学作品中出现梦境是如此寻常,作家们似乎顺手就能编出一个梦境,用以呈现人物。作为一种人物刻划技术,梦境帮助作者把人物的过去、现在甚至未来联接起来,为读者揭示人物的深层心理,使人物更加逼真、立体。但是与此同时,梦的内容和人物现实生活的关联度,梦和故事情节的内在逻辑关联等等,也会在某种意义上限制人物,侵占读者的想象空间,尤其是当写作者过于受制于现实意义的统一性时,梦境的营造会在完成了人物的同时,也把人物固化了。
    荣格说,每个人都同时是“200万岁的我”,我们的大脑既根据自己的现实境遇产生相应的适应性,走在个体化的征程上,同时还保留着那些进化以来对种属保存最重要的原型信息,而梦作为人类最重要的本能之一,是最难解的人性谜题,它的内容、成因、功能极其复杂多样,既是个体现实生活的映射,又通过集体无意识让个体与其种属和本质状态相联系,通过梦,个体可以把最新的体验与过去的经验教训相结合,对其生存策略进行新的评估,更新自己的生存策略,同时与种群的历史与现实生活嫁接在一起。梦堪称个体最具创造性、最富想像力的行为,这也为虚构写作设置了难度:小说中的梦,能够像生活中的梦那么震撼人心,那么自由,那么的富有深意与建设性吗?因此,看似一种简单的技术,其实恰恰是最难的,它不仅可以考量一个写作者的创造性,同时也能够带出一个写作者对人与世界的基本看法。
    2018年第3期的《野草》有三个作品写到了梦境,《冰山》《梅花刺青》《这次听我的好吗》,这些作品虽然称不上杰作,但却仍能激起笔者对文学作品中的梦的讨论兴趣。让我们从沈念的《冰山》开始。
    1.《冰山》:无能为力者的噩梦
    可怜你这受了伤害的名字!我的胸膛就是卧榻,要供你栖息。
    ——威廉·莎士比亚
    《冰山》从男主的噩梦开始,结束于女主被温柔呵护的梦境。法医孔郑从案发现场做尸检返城,滞留在案发现场的噩梦被同学的邀约惊醒:孔郑暗恋多年的高中同学吴果因为总是梦见他特意返回县城。吴果有过灰暗的高中时代:继父曾经试图强奸她,被她母亲阻止后当着她的面强暴了她的母亲。这一事件毁了吴果爱的能力,现在的她在京城里似乎是一个类似于高级交际花的人物,和众多高官周旋却无法走进婚姻。由于反复梦见高中时曾经救助过自己、大学又通信了四年的孔郑在安河里淹死了,吴果回到县城找到了孔郑,并向孔郑讲述了自己和母亲的人生苦难,最后在孔郑的怀里安然入睡,安心地信赖着孔郑会保住她的贞洁。
    沈念有一个名叫《客西马尼之夜》的小说,以梦为主题,通过梦来写人性的复杂,短短的篇幅,写了现实焦虑之梦、出于补偿机制的梦、乱伦欲望之梦、预言之梦等不同性质的梦,一个带出一个,梦与现实之间的转换、对接比较频繁,造成了一种梦与现实真假莫辨的效果,同时以宗教为核心,把不同的人物汇聚在一起,梦和宗教作为人性的两极,一个呈现人性的现实,一个渴望救赎,整个小说氛围迷离,人如同在一片幽暗的森林中兜兜转转,是一个相当耐读的作品。相比之下,《冰山》中的梦类型单一,乍一看,都是现实焦虑之梦:孔郑在半天时间内两次梦到案发现场,而吴果显然对自己的未来感到焦虑才反复重复同样的梦境。《冰山》对孔郑的噩梦描述得比较详细,吴果的梦则一语带过,这些梦无论详略,都涉及到同一个地点:安河。在孔郑的梦里,安河的河床是干涸的,第一个梦里怀孕自杀的少女/母亲尸体蹦出了一个婴儿,第二个梦里同一位少女的血沾污了干涸的河床。两个梦中的少女,都被孔郑替换成了吴果的相貌,在第一个梦里,孔郑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来,而第二个梦里,孔郑嚎啕痛哭。这两个梦都和孔郑刚刚经手的案子有关,眼前的少女激起了他潜意识中对吴果的担忧,是现实焦虑和青春记忆的共同结果。一般而言,河流是生命的象征,干涸的河床是孔郑生命衰竭、倍感疲劳的现实的映射,而已经身死的少女,暗示着一个以保护者自居的男人深深的挫败感:以性格而言,孔郑是一个温厚的、有保护欲的英雄式男人。在青春时期,他曾经救助了失血过多的吴果,而现在,不管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他都无法再保护任何人,等待着他的,是一具又一具尸体,而死亡的真正原因,对于案件处理,往往并无意义。这是他每次尸检后借酒浇愁,沉入越来越深的抑郁的现实的原因。
    有意思的是,吴果的梦中,安河却是水量丰盈的,她反复梦见孔郑在安河中淹死了,显然意味着她渴望独立,走出总是依靠男性救助的现状,也许北京的司长干爹们终于让她走出了对男性力量的恐惧?如果根据梦的逻辑,吴果此次返乡之旅,显然是一个旧时代的结束,真正独立的新时代已经现出曙光,对照着她强势要求孔郑带她去自己的婚房来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沈念写梦,与其说是刻划人物,不如说是在表达自己对人性的困惑。因为沈念的人物,并不会在梦境的刺激下,做出相应的现实生存的调整,他们对梦感到吃惊,却选择了停留在原地,或者被动逃避,梦的现实建设作用不大,更多的是压抑情感的释放功能。在《冰山》中,吴果并没有为自己的独立感到欣喜,而是回到县城找到孔郑,明确表达了对他的信赖与依恋,这显然不是擦干眼泪向世界宣战的姿态,而是一种退缩。这一点和虞燕《梅花刺青》中的可梅截然不同,后者拿出壮士断腕般的勇气,提出离婚,并抹去了自己的梅花刺青,意欲开启人生的新征程。不仅吴果拒绝了梦的暗示,沈念还安排了吴果母女高度相似的人生,把吴果塞进了历史循环论:吴果与孔郑一夜畅谈,其母也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男人(甚至也是一名法医)一夜畅谈。如此再加上意外怀孕自杀的少女,这篇小说的主题,就走向了现代欲望社会中女性/母亲的苦难,这些苦难纠缠错结,受制于各种各样的现实:权力、利益、性别、年龄等等,正如吴果的母亲无法拒绝婚内强暴,少女无法面对早恋怀孕一样,吴果恐怕也无法摆脱“复杂的女人”的即成事实。作为一名怀着爱恋的救助者,孔郑只能尊重吴果的选择,听任自己的生命日益枯竭。
    《冰山》笼罩着灰心绝望的宿命论色彩,是一个无能为力者的噩梦。
    2.欲与罪
    在梦中,干渴的人似乎总是在泉边,需要食物的人总是在宴席旁,而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则总是被情欲所困扰。
    ——尼撒的格雷戈里
    沈念写梦,意向选取能够兼顾现实又有原型意味的象征含义,可以把读者导向对人性本身的思考。相比之下,虞燕写梦,就更多地受制于现实。《梅花刺青》中的可梅,因为在镜中窥见丈夫偷摸闺蜜孔娜的臀部而心生嫉恨,试图借刀杀人,彼时孔娜因父亲罹患癌症需要钱,正被镇上一位大老板老陆包养,可梅找到老陆的妻子,挑唆她报复孔娜,谁知对方有抑郁症,受不了刺激,竟然跳海自杀,为了摆脱罪恶感,可梅孤注一掷地意图把罪责推卸到孔娜身上,并且意图向老陆之子揭发孔娜与其父的苟且关系,打击孔娜。在孔娜婚礼前夕,可梅做了一个梦,梦见孔娜的婚礼被老陆之子打断,而自己却被老陆妻子照片上的目光所逼视。确实如叙述者所言,这个梦“是现实的延续”,显得过份真实了,它的作用是带出可梅借刀杀人失手的秘密。总体看来,《梅花刺青》故事大于人物,孔娜和江浩宇都没有写好,但《梅花刺青》也显示出了作者虞燕一些可以期待的潜力。一是女主人个性的把握与呈现,作为一个相貌平平、资质平庸的女性,可梅的嫉恨、挣扎以及努力自新的勇气都是可信的,这是一个在奋力成长的女人,她总在根据现实调整生活姿态,甚至接受梦的警告,只求能够抓住点什么,她在善恶之间摇摆,最终放下嫉恨,破茧而出,算是自我建设的酬劳。另外,虞燕已经显示出了对某些具有深刻心理学含义的意象、以及人类学仪式的敏感,《梅花刺青》中反复出现的镜子虽然还只是用来呈现人物的精神面貌,主要功能是反映现实,大衣柜的底层抽屉,也主要是一个道具,但是这些意象本身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学层面上的喻指,重复出现的婚礼,也是人生最重要的过度仪式,小说以多种方式反复回到婚礼,也把小说的主题隐约带向了对女人们从少女进入成年的过度仪式的关注,这都是值得嘉许的。
    《梅花刺青》写得很生猛,阴谋与背叛,罪恶与惩罚,抑郁、自杀、破产、离异……虞燕把一个自卑、现实、婚姻不如意的女人的扑腾写得鲜血淋漓。周文《这次听我的好吗》同样生猛,只不过《梅花刺青》写的是私人事件,主题往人性的幽深处走,而《这次听我的好吗》反映的是社会问题,主题比较宏观。煤老板之子秦南生和矿工之子向冲是高中同学,秦南生羸弱苍白,因高大健壮的向冲仗义保护过自己而成为好友。随着青春期的到来,秦南生和向冲和一位叫苏娅的问题少女发生了三角恋,加上向冲之父在秦家条件恶劣的煤矿做工而染上尘肺去世,一段情谊就此终结。十年后人生顺利的秦南生正和邻家官商之女诗诗谈婚论嫁,而向冲却因家贫加入讨债公司,误伤人命而入狱。小说以向冲之妻苏娅的求借电话为契机,以秦南生和诗诗返乡为线展开回忆,底层贫困、阶级固化、女主诗诗精致的利己主义再加上少年时期的爱恨情仇,《这次听我的好吗》显然也是一道重口味的川菜。小说共写了“我“(秦南生)的三个梦:因情欲受挫,出于补偿机制反复做的和苏娅在浪漫情境中做爱的性梦;因性格羸弱受制于妻子未能伸出援手救助向冲夫妻而做的噩梦;以及结尾处“我”在梦中借款给苏娅、和诗诗离婚的梦。这些梦和《梅花刺青》中的梦一样受制于故事的逻辑,它们展示了人物内心的欲望,揭示了人物的愧疚感,但由于严丝合缝地嵌进了小说情节,缺少沈念小说中梦的那种引人迷思的开放性。
    虞燕赋予了可梅十足的行动能力,周文则让秦南生羸弱无能,但两个人物其实都显得直白、简单,因为交待过多而无需读者用想象去充实他们,梦只是用来完成故事。对比一下《冰山》中的吴果,她也反复梦见孔郑,她甚至也回到了县城和孔郑躺在了同一张床上,但是她到底有情无情,情感到了何种程度,却仍然是个未知数,她的梦虽然有现实的焦虑,但和她的行为之间的联系很难一语道出,至始至终,为什么要回来连她也难以说清,人最难理解、最难超越的,其实是自我,在这一点上,虞燕和周文显然还有一段路要走。
    二、难以定义的女人
    一个东西留在原地,许多东西发生了变化而离去。
    ——雪莱
    苏宁的《杂佩》写得很安静,说是小说,更像散文,全篇没有中心事件,由于意识到生活像一潭死水,女主人公一直在追思,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活得如此孤清。这篇小说的构思与文体都颇有些特点,值得费些功夫细说。篇名“杂佩”显然出自《诗经·郑风·女曰鸡鸣》,以词义而论,颇合小说连缀一些生活琐事的写法,考之以《女曰鸡鸣》的内容,夫妻之间虽有差异,却琴瑟和谐,亦和小说中两人的夫妻关系状况颇为吻合。然而,与其说苏宁在古诗今写,不如说苏宁引入古诗的夫妻和谐状况,来比照当代人失去爱的能力的现实。《杂佩》中的“她”和《女曰鸡鸣》中的女子一样,表面性情温顺,但她不是《女曰鸡鸣》中那种夙兴夜寐、宣之于口、热情与温柔并重的女人,她敏感自恋,小肚鸡肠,颇有点林黛玉的精髓:一方面,她故做大方,不计较丈夫曾经有过婚姻的事实,甚至婚礼也没有举行,但在内心深处,她却从未放下丈夫有过婚姻的事实,并对婆婆建议晚上举办婚礼(二婚者婚礼举办时间) 耿耿于怀,乃至从未叫过婆婆“妈妈”,一直以“阿姨”称呼。当然,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多少有一点现代意识,因此会压抑自己的小心眼。由于生活作息不一致,二人婚后不久就分房而眠,一直也没有孩子,平时各忙各的,偶尔在一起吃顿饭,喝会儿茶,男人也会做点家务,或者出去看个电影,所有这些如意不如意的都被极其理性地理解并接受了。
    《杂佩》的文体非常有特点,姑且选一段做个例子:
    她有一身被这么多毛刺扎过的肉。她一天天绷紧,她变得不再活泼与剔透,她本来就不是那么剔透,也没有那些豁达。
    她哭得更厉害了。不是为他终于懂得,而是因了知道他一直懂得,却不早伸出手搭过来帮她,直看到她深陷而痛哭。
    当然,这也是她的劣性,她总是那么矫情,较劲。一点小事就把自己搭进去。每看她为一件小事把自己轻易搭进去,换来一天甚至更久的坏情绪时,他就暗自嘲笑、轻视她。
    他一向看起来那么粗线条,她真希望她就是这样的,对一切粗心、无觉,一切坏脾气的生发只是自己的敏感和脆弱,并把这些当作一个女人身体里至今没有进化掉的部分。
    她生为女人,就要承担这部分。
    可是如果是互相亲爱的两个人,彼此一切细小的情绪才是该被发现的,不该什么都等着自己去说。虽然由自己去说,也不是那么可耻。
    可她对他,很多很多话,仍说不出口。即使和他过了一世,她老得眼睛也抬不起了,可只要在他面前,羞涩和迷惘总是回到她脸颊上,影响她对事物的判断和表达。
    整个小说几乎都是如此,先提出一个判断,然后否定它,再倒过来辩护,再否定,就这样自我劝解、自我消耗,人就在妥协、隐忍中被磨损。《杂佩》写的都是生活琐事,却几乎没有表现出对人间烟火、世俗生活的热爱,有一段写到服装的,也是用来展示“她”的思绪游离,家具几乎完全被忽视了,只是到了丈夫提出要换房时,她才开始想起自己原来用的都是新的家俱。而她之所以诉诸这种自我压抑的理性,最主要的原因是丈夫曾经的婚姻,那个从未现身的前任,一直都活在她的心里,那据说存有前任物品的阁楼只是一个象征,是她被冷落、被压抑的身体和情感渴望,还有感觉被贱卖了的怨恨。
    事实上,她的能量绝大多数都用来自我压抑,因此而丧失了自我规划的能力,心戏很足却消极被动,人生没有方向,于是演变成对他人苛刻的要求,在小说最后,丈夫建议换房子,“她哭得更厉害了”,因为“他一直懂得,却不早伸出手搭过来帮她”,其实丈夫要是早捅破了,她也会感觉自尊心受到伤害,认为他把自己想得太小心眼了。
    这是那种本身的人格尚未建立起来,需要在他人/外部那里才能找到自我碎片的人。我们注意到,她十分注重传统的仪式、节日,注意一年年的季节轮回,有浓重的怀旧情绪,这些僵死的、重复的东西与其说束缚了她,不如说给了她安全感,给了她索取的理由,因为没有独立人格,她的人生观、价值观就依附于这些外在的东西上面,一旦抽掉这些东西,她就变成了虚无。在接到女友结婚的消息后,她写了一段话:
    让一个人成为真正的男人或女人的,并不是婚姻,也不是一个小孩。孩子不是婚姻的最坚牢的韧带,是我们,会不会在相处中获得真正的灵魂上的成长,婚姻不是找到一个人,是通过婚姻找到自己,不断通过另一个人来了解和爱上自己,激活自己。
    这话极其费解,什么是“真正的男人或女人”呢?难道有一个先于一切而存在的“真正的男人或女人”?而如果有一个先于一切存在的“真正的男人或女人”,那么,又何谈“成长”呢?就算可以“成长”,如果婚姻、孩子都不是路径,工作更在其外,那么,还有什么可以促成此类成长呢?此外,如果另一半并没有被视为独立的人格,“通过婚姻找到自己”是如何可能的呢?如果所有的事件、行为、关系都并不重要,那么,“我”籍着什么存在呢?这是一种非常彻底的唯心论,而这种唯心论,层层剥下来,只会是虚空。
    刘浪《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曾经写诗》写的是“我”姐姐周小羊的婚恋史,叙述娴熟老练,语调流畅幽默。刘浪2016年在《野草》上刊载过一组涧河故事,《没……诗》的故事也发生在涧河,故事的中心人物仍然是一位难以定义的女性:周小羊在三年内结了三次婚姻,每一次选择都出人意料。第一任丈夫于继峰是个诗人,外貌丑陋,新婚夜醉酒大声朗诵果尔蒙的《西茉纳集》后沉沉睡去,周小羊因此心生嫌隙,两人直至百日后离婚都没有同房。第二任丈夫是妹妹的男友,一位酒吧歌手,这次是醉后交欢,未婚先发生性行为,由于是初夜,周小羊捍卫贞洁,不惜伤害亲生妹妹,但随后不久因男方出轨而离异。最后一位丈夫是离异的烧烤店小老板,平日附庸风雅,以细心体贴抱得美人归。至此,周小羊已经折腾得心神疲惫,开始和丈夫凑和着过日子,夫妻二人在外人面前大秀恩爱,背地里却龃龉不断,砸锅摔碗。在这种折腾不止的过程中,周小羊由一个连果尔蒙是谁都不知道的会计,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诗人,但不久其写诗的灵性又被生活绞杀,正如叙述者所感慨的那样,所谓的人生,就是一个跑题的过程。
    刘浪素来喜欢塑造不能按常规道德来判断的女性,她们或者冷漠邪恶,或者诡异神秘,《没……诗》中的周小羊,同样是一位奇女子,她有跨越日常伦理道德的勇气,也有控制男性的力量,但相比此前涧河系列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周小羊的故事是一个下行线,可谓一次不如一次。刘浪的人物,大多具有充沛的生命能量、强烈的生活渴望以及堪称狡猾的生存智慧,不仅仅是主人公,次要人物同样如此,《没……诗》中周小羊之父,在得知女儿抢了妹妹的男友后,冒出一句“肥水没流外人田”,真是喜感十足。《没……诗》的叙述者也非常有意思,他敏于鉴别,懂得激情与美,同时又能超脱眼前的功利,插科打诨,把沉重的故事,讲得妙趣横生。
    丁颜《抵也抵不过时间》写的也是女性的苦难,抑郁症患者唐桂花曾经为了初恋情人自杀,然而时过境迁,曾经那么执着地要在一起的人,最终还是分开了。小说以回忆展开叙述,穿插了一位曾经串过自闭症的女孩马舒,唐桂花曾经产生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认为这个小姑娘是自己的前生的女儿,地铁上的邂逅让她见到了成年后的马舒,这个已经陌生的姑娘让她释怀了人生的最后一点执念。小说故事是完整的,不过感觉作者对抑郁症患者的研究并不透彻,抑郁症只是一块牌子,书写人之孤独、人与人之间理解之难,感慨时间会消蚀一切激情才是目的,这倒是符合小说的标题的。
    三、权谋者的永生之梦
    刘东衢《永生》是一个科幻故事。江家老太爷已于三年前离世,但在高科技的辅助下,他的大脑和记忆被保留在一具仿生躯壳里,以维持江家的凝聚力,但江家三个儿子之间存在着暗暗的争权夺利之争,老大挟机器仿生人支配家族的困难越来越大,于是,一个阴谋开始悄悄地展开:老大通过在机器人记忆棒中植入有毒的山谷百合(即俗称的铃兰)花朵而导致机器人记忆异常,然后在一次家族晚宴上,机器仿生人揭发了次子、三子的罪行,老三为了为所欲为,意欲拆掉机器人,却被机器人杀死。这是一个披着高科技技术外壳的兄弟阋墙的故事,以人性恶为主题,情节紧凑,人物性格根据性别、身份做了类型化处理。刘东衢的想象力还是相当赞的,不过《永生》走的是类型文学路线,不论是科学技术想象,还是人性揭露,都是更多地信赖既有的一些简单信条,没有什么新东西,甚至某些情节设计还显示出作者知识方面的不严谨,比如铃兰毒素的运用,这种毒素主要是导致消化系统和血液循环系统功能紊乱,而机器仿生人已经没有了肉身,这种毒素会对仿生体的记忆棒——一种液体产生作用吗?既然忘记不是用数字写定的程序,为什么不在这方面做出专业的解释?这不是科幻作品最吸引人的地方吗?当然,本人对现代高科技也不甚了了,不过,从小说的角度来看,我觉得科幻小说最重要的是提出了一些新的设想,具体到人,应该细究在科技已经发展到了可以做永生的仿生人阶段的人类,应该是什么样的,而不是简单地塞进传统的家族伦理结构之中,去展示兄弟之间的利益争夺。
    邓建华《两颗白的一颗黑的》以一个精神有问题的高干之妻疯疯癲癲的寓言式话语来写一位高干的故事:某公司总经理修远妻子患有臆想症,成天说一只华南虎和几只动物的故事,这只华南虎和几只动物的故事,正是修远和家中小保姆以及单位同事之间的关系的隐喻:他一方面和家中的小保姆家慧暧昧不清,在单位上则和自己的老部下于松以及八名新同事暗暗较量。最后于松和小保姆同时辞职,华南虎继续高官厚䘵,万事顺利。小说有许多东西交待不清,比如疯妻路漫漫为什么会疯?这种现代病,为什么会有福克纳笔下的疯子般的透视能力?这种透视能力居然用来保卫丈夫的职位,自己太太的地位,疯癫者的智慧不指向生命本身,却指向维护权谋者。“路漫漫其修远兮”,这对夫妻丈夫在单位对于松挟势威胁,妻子在家中剥开小保姆手掌拿到那颗花生米,恶狠狠地咀嚼,如此恶形恶相,把“小动物”们吓得跪倒在地,最后却被美化成德行正派的模范夫妻,这其中的逻辑,实在匪夷所思。小说,只是构思新奇是远远不够的。
    王金洲《酒仙老白》写的也是一个在当代社会如鱼得水的人,此人以开阔的胸襟,练达的人情而在风云变幻的世界亦亦商,全身进退,颇有些传奇色彩。王金洲的写作比较朴实,平易,小说写得无功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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