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年来,学人注意陈季同者渐夥。研究者所依据的资料,不出陈季同法文著作、发表于中文报纸的译稿以及与之交游者的记录三项。据记载,陈季同中文著作有《西行日记》四卷,《卢沟吟》一卷,《三乘槎客诗文集》十卷,《黔游集》一卷。前三种今人皆未有见之者。旅美学者、美国莱斯大学钱南秀教授2001年元月在上海图书馆发现陈季同诗稿《学贾吟》手抄本一册,经研究,《学贾吟》应即《黔游集》定稿后的名称。现该手稿已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 陈季同在欧洲的外交活动以及他以法文向西方读者介绍中国文化的情况,学者们已有较充分的研究。然而,回国后的陈季同,特别是1891年到1898年这段时间,陈季同身同感受如何?他是如何从一位晚清外交家转向维新活跃分子的?作为一位蜚声法国文坛的中国作家,他的中文创作实绩如何?陈季同迄今为止唯一可见的中文著作《学贾吟》可以帮助我们回答这些问题。 一片愚诚佐自强——陈季同湘黔之行 1896年端午节过后,陈季同一行前往湘黔考察矿务。他先溯江而上到汉口,买舟经洞庭湖入沅江,经桃源、界首、北溶、辰溪入贵州,再经晃州、镇远到达青溪矿局(青溪铁厂)。以青溪为中心考察三月余。十月初起,一路考察前往贵阳,十月中旬到达贵阳,考察至此结束。勾留十余天后,从贵州西北进重庆。在重庆稍事逗留后解缆东下。1897年元旦后回到汉口,1月底或2月初回上海(陈季同弟陈寿彭于1897年元月18日写给汪康年的信中说:“下月初家哥可到沪。”《汪康年师友书札》第2册,第2031页)。与陈季同一起前往的还有两位洋矿师,即奥国人戴马陀和法国人巨郎。一路有官府接待,似为专门安排者。所到之处皆有诗纪行,以《汉皋即事》始,以《汉皋怀古》结束。不过,《学贾吟》收诗不限于此次纪行之作,《汉皋怀古》后尚有23首诗,其中写作时间最早的是作于1895年的《吊台湾》四首,其他大部分作于1897至1898年。全部诗作共354首。 陈季同此行的直接起因,据其自道是与“曾衡甫太守有约在先,不敢因其死遽萌异议”(《晃州道上》“敢因生死竟渝盟”句注,第15页)。曾衡甫即青溪铁厂的筹办者曾彦铨。1890年7月铁厂开炉。不幸的是,开工一月余,督办潘露积劳病逝。因无人督理,大炉只得停工,最后全部工厂也于1893年停工(《洋务运动史》,第284—285页)。从上文“遽萌异议”一句来看,陈季同是曾衡甫死后不久来贵州的。青溪铁厂向法国银行借钱时,陈正在法国,或许亦参与青溪铁厂向法借款之事,陈、曾两人于此时结下友谊。陈与曾的约定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陈季同此次携两洋矿师一起前往,大概是应约帮助解决铁厂的用煤问题。青溪铁厂用煤要从几百里外的地方运来,在当时山路崎岖的贵州,成本实在太高,这也是青溪铁厂一直不能振作的主要原因。《读洋矿师说帖有感戏改古诗》中写道:“有炉无铁技难神,有铁无煤又恼人。今日近山虽有铁,寻煤当待几多春。”(第37页)湘人排斥洋人著名当时,陈季同带两洋人前往湖南、贵州,沪上亲友纷纷劝止,恐有奇祸(《晃州道上》,第12页),但陈不为所动,故我推测事情恐怕又不仅仅是践约那样简单。陈季同所说的两洋矿师,其中之一奥人戴马陀是商人,1897年,陈季同介绍湘人欧阳东屏、朱静斋委员将湖南水口铅矿卖与戴马陀。陈季同湘黔之行或为此作铺垫。青溪铁厂停工后,所借巨额外债也是需要处理的问题,这次携法人巨郎一同前往,亟可注意。因此,践约和商业,是陈季同湘黔之行的两大直接动因。 弱国无外交,没有谁比外交官更能体会国富民强的重要意义。“铁鞋已破征衫敝,一片愚诚佐自强”(硃砂矿》,第29页)。陈季同湘黔之行的根本动力还是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强国梦。李鸿章于此年3月起出使欧美,没有招深谙欧洲外交事务的陈季同一起前往,可见陈季同已被清廷完全弃用。但陈季同没有失去报国信念,“行行且向湘黔去,倘许桑榆晚景收”(《汉口即事》第一首,第2页)陈季同对此行的结果还是挺乐观的:“毕竟苦心天不负,请看大器晚终成。”(《到青溪矿局》,第14页) 但陈季同最终还是失望而归。首先,原先约好在青溪见面的几位重要官员迟迟不来,《期家吉甫观察潘子宜太字不至》诗注:“原订同行,乃余到黔两月有奇而二公尚迟迟不至,致事多掣肘。”由于官方缺席,陈季同在黔的行动不是很顺。“宝山依旧归空手,金台何年贮阿娇。蹭蹬功名蹭蹬路,一肩行李叹萧萧。”(《途中即事》,第31页)其次,时人对陈季同的行为多不理解,甚至颇遭猜忌:“为欲借材为晋用,翻疑故事效荆州。”(《吉甫惠诗口以和》,第44页)。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洋人探矿山,焉知不是引狼入室?“楚材晋用”谁将信之?季同弟妇薛绍徽《敬如兄公五十寿辰征诗启》云:“别开斧凿,黔矿之弊政忽清。”与事实或有出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