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遵宪的诗集《人境庐诗草》开始编辑于1890年,当时他还在伦敦。据梁启超《饮冰室诗话》记载,黄遵宪自谓“四十以前所作诗,多随手散佚,庚、辛之交,虽使欧洲,愤时势之不可为,感身世之不遇,乃始荟萃成编,藉以自娱”。立功未成,转而关注安顿身心、以诗言志,亦是传统士人的典型人生模式。稍有不同的是,“足遍五洲多异想”(《以莲菊桃杂供一瓶作歌》)的黄遵宪,在诗世界中不愿再被束缚手脚。他要以古典的诗体承载新语句、表现新意境。异域的所见所思为他提供了崭新而丰富的素材,而早年就成竹于胸的“我手写吾口,古岂能拘牵”(《感怀》)的创作思想,又使此类素材得到了大胆的熔铸;新颖沉博的文藻、雄壮活泼的精神,更使他的诗作受到了同时代人广泛的赞誉。梁启超将他视为“诗界革命”的代表诗人,甚至以“诗界之哥伦布”赞誉之。 外交官、改革家、诗人三重角色交织成黄遵宪沉郁而特殊的人生。加拿大学者施吉瑞(J.D.Schmidt)教授的专著《人境庐内:黄遵宪其人其诗考》正是以黄遵宪外交官、改革家的身份特征为切入点,追索其诗歌发展线索,并从纯文学的角度分析其作品,以揭示诗人内在的精神演变。也许有人要质疑这种单纯的研究是否会将对象真空化,其实,施吉瑞教授恰要以此来弥补之前大部分中国学者对黄遵宪的论述过于政治化的缺失,而以诗证史,亦是不失中国传统特色的研究法。这部摒弃了时代喧嚣、立足于文本分析的专著,淡化了黄遵宪头顶的革命光环,从而将读者真正引进其独特的诗世界,进而对黄所代表的晚清知识分子在时代蜕变时的奋争及无奈有深入的认识。作者并未回避“诗界革命”的最后失败,旧瓶装新酒式的革新,徒然令新酒沾染旧气,却未必能拯救旧瓶终遭破弃的命运。当然,这并不影响我们观赏诗人的才华,毕竟,时代及其固有的文艺形式是先于个人而存在的,如果他的才华能使那种文艺形式尽量地绽放出艺术魅力,便足以引得后人的景仰了。 此书初版于1994年,为《剑桥中华文史丛刊》(CambridgeStudies in Chinese History,Literature and Institutions)的一种。值得一提的是,作为西方汉学著作,能够正面切入中国古典诗歌的分析研究,是十分难得的。正如作者在前言中坦承:中国古典诗歌对西方的读者来说,是一门几近神秘的艺术。他敢于逆流而上,当然与其学力有关,不过也说明黄遵宪诗歌的魅力所在。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