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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景龙:不仅仅是小汗

http://www.newdu.com 2018-04-13 《西湖》 罗四鸰 参加讨论


    钱钟书曾说:“深夜灯下沉浸于侦探小说是少年人生之最大乐趣。”昨日少年今白头,不过,在初冬深夜灯下,沉浸于韩景龙的小说依然是一件其乐无穷的事。虽然钱钟书还说过,没有必要认识下蛋的母鸡云云,但在吃蛋前,我还是想先说说韩景龙,不仅因为他本人与他的小说一样让人好奇,而且这对于理解他的小说创作也是必要的。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遇见韩景龙,是在2006年的初夏。在一个几乎称不上是文学活动的文学活动上,我常常看到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脸上偶尔露出温和的微笑,不说话。很多时候,我也不和他说话,因为我不敢确定,他的魂儿是否就在眼前:总是一副生硬、冷漠、魂不守舍的表情,落寞地站在一边,稍不留神,便不知所踪。这位男生便是韩景龙。所有关于他的一切是别人告诉我的:韩景龙,便是网上人气颇旺的惊悚小说《医生杜明》系列的作者小汗。这位医学院临床麻醉专业毕业的职业麻醉师,在工作一年后便辞职,此后游学法国,然后做着网络编辑、广告策划、编剧等各种文字临时工,始终游离在社会上,性格孤僻到近乎自闭。
    大约一年后,我看到了韩景龙的第一部长篇《麒麟传》(2007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精彩的故事、非凡的想象、栩栩如生的场面描写、浓郁的长白山风土人情以及干净利落的文字,让我几乎一口气就看完了这篇小说,甚至找来他的《医生杜明》(2005年作家出版社)以及他一些未发表的文字来看。这时,我才发现,韩景龙不仅仅是写惊悚小说的小汗,而是一个沉浸在自己的文字世界中的孩子,而这个世界既如童话般单纯不染尘世,又如现实世界沉重残酷,直抵心中某处最柔软的地方。
    韩景龙虽以写惊悚小说《医生杜明》成名,但若要将他的作品与如今网络上盛行的那些类型小说归为一类,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不仅因为他的小说结构更为精巧语言更为纯净,还因为他的小说更为深邃,没有停留在惊悚与娱乐的表层,没有停留在文字的游戏上。在《医生杜明》之后,韩景龙在小说题材、风格等方面的多方尝试,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当《医生杜明》惊艳网络时,小汗笔锋突变,用质朴、亲切的文字讲述了一个充满激情与幻想的故事——《麒麟传》。如小说名字一样,《麒麟传》所讲述的是一只轮回转世、落入人间的麒麟几经辗转修成正果的故事,作者用动感十足的词汇、以超出其年龄阅历的笔触在读者面前铺开了一幅人、兽、自然分别靠自己的智慧艰难前行的画卷,其中最精彩叫绝的是其中三场令人惊心动魄的斗狼场景:群狼围攻马场、麒麟庙生死较量、决战天池。在韩景龙的笔下,这个有着强烈民间故事气息的神话如“人世浮沉”的一次验证,人类历史上无数残酷战争的一次缩影。而在我最喜欢的一个中篇《豹·兄弟》中,韩景龙完全用了动物的视角,讲述了一个散发着勃勃生机、温暖而又残忍的童话:“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这是大自然的“生存原则”,是生命赖以存在、发展的动力,是过去、现在乃至未来都不能回避的存在。因此也注定了豹子日的命运,他必须在生存与爱之间做出自己的选择,因为他必须和他的祖先一样,成为草原上唯一一头豹子,这就意味着他注定要残杀自己的兄弟。这个命运犹如俄狄浦斯弑父娶母的命运,无论怎么反抗,最终也无法摆脱。因此,豹子兄弟的悲剧是无法避免的,他们的母亲早就意识到了这个悲剧因而早早远离了他们,豹子日最终也明白了这个法则,并按照这个法则选择了生存,杀死了自己深爱的兄弟月和星,成为了草原上唯一的豹子并赢得了豹子塔娜,孕育了新的生命,然而生命的意义在哪里呢?豹子日依然苦苦思索,并和他的父亲以及祖辈们一样,把这片赋予他生命的草原留给了他的孩子。新一轮的生命又开始。
    当我翘首期待韩景龙新的小说时,他却给了我几个小故事和以法国生活为背景的小说,这便是初冬深夜仍让我感到其乐无穷的《小故事三则》和《Bonjour Mademoiselle》。
    《火车》、《色盲》、《马甲》三则小故事都比较短,大概两三千字,都与死亡有关,仍可见写惊悚小说的小汗的讲故事的能力。美国文化批评家哈里·伯杰说过“人有两种原始需要:一种是社会安宁、有秩序、不恐怖、不混乱有一个预期的熟悉的环境。另一种恰好相反:人类确实需要焦虑、不安宁;需要混乱、危险;需要紧张、新奇、神秘,没有敌人反倒迷茫、有时最痛苦反倒最幸福。”如果以后一种需要来衡量,这三个小故事带来的惊悚效果几乎可以说是“最痛苦”也是“最幸福”的。这种惊悚,不仅仅是尸体、死亡、谋杀等瞬间带来的,更多的是将日常生活中安宁、秩序、平和瞬间揭开,让人看到后直面死亡与残忍的真相。如《色盲》与《马甲》,一个教师的家访,一个小偷的盗窃,无意中却看到隐藏在日常生活背后的罪恶与谋杀。在小汗平淡阴郁的叙述中,这种恐怖不仅有着合理的源头,更有着合理的结果,让人猛然发觉自己所处的世界突然变得陌生,而真相却如此血腥与残忍,一种人世间罔罔的恐惧立即将人击倒。又如不到三千字的《火车》,一切一切的偶然背后是“童年”时我的无心之举,命运却偏偏让这些偶然成为一种宿命,这种命运悲剧所带来的恐惧犹如一种咒语,让人无力挣脱甚至无力反抗。
    如果这种人类最基本的体验——恐惧也是一种美的话,韩景龙便为我们展示了这种美。他那干净冷漠的文字犹如一把手术刀,甚至不打麻醉,便将这种内心深处的恐惧一刀剜了出来,手起刀落,干净犀利,甚至可以说不见血。
    如果说写《小故事三则》的韩景龙如一位动作利落的外科医生,还能隐约看见小汗的身影,那么《Bonjour Mademoiselle》则让我们看到一个感情细腻的韩景龙,不仅仅是那个会讲故事的小汗。《Bonjour Mademoiselle》中写了“我”与邻居“她”——一位来自非洲的女留学生之间一段有些“暧昧”的感情。与韩景龙其他的小说一样,这个小说依然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舒缓而纯净,一段波澜不惊的感情在韩景龙的叙述下风生水起,扣人心弦。
    我一直无法说出对韩景龙小说的感觉,但每一次读到他的新小说都让我惊讶,题材风格的变化自不必说,让我惊讶的是其中的老辣与冷静,远远超出其年龄和阅历的老辣与冷静。更让我奇怪的是这个不与人来往,更不知道投稿的家伙整日在干什么,以何为生。我问他这些问题时,韩景龙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说,神的孩子全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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