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的张力与启迪 “文”既是变动不居,一切皆有可能,同时又蕴含着特殊的规定性。它时刻提醒我们,必须增加两种重要佐料才能使普通的文献变成“文”,最终直达登峰造极的妙境;同时又狡黠地告诉我们,也可以少加一点,乃至点到为止,但绝对不能不加。比如在账簿中加几句人物描写,它就有可能变成“文”。如此张力巨大的“文”的概念,带给我们两点启迪。 第一,散文最能展现中国文学的特殊处境,即文学与非文学之间的界限极为模糊,存在广阔的边缘地带,这个地带主要由散文所占据。最优美的散文可以与最优美的诗歌相媲美,而最质木的散文则几乎沦为流水账。从积极角度来看,散文证明了中国人的文学追求几乎无所不至,文学趣味几乎无处不在;从消极角度来看,散文则证明了西方那种“纯文学”“纯艺术”的观念,不能在中国人的心田中发展壮大、成为主导,实用性、功利性永远是中国文学的底色,会使文学丧失很多美,但收获很多知识、道德、智慧以及行动的力量。 第二,中国文学既重视主体性,又重视形式感,从而在整体上实现了思想性与艺术性的均衡发展,此种特色以最幽微复杂的方式体现在散文中。诗歌、小说、戏曲的主体性和形式感都是显而易见的,而散文却隐晦很多、微妙很多,需要仔细分辨、衡量。比如《论语》《孟子》通常被视作先秦语录体散文的代表,但是几乎没有人将同为语录体的《二程遗书》视作宋代散文;《史记》《汉书》常被各种散文选本所摘录、评点,但《宋史》却极少被视作史传散文。 一方面,我们不得不承认,就形式感而言,《论语》《孟子》要比《二程遗书》更为自觉、刻意;就主体性而言,个人撰著的《史记》与集体编修的《宋史》也不在一个等级上。另一方面,我们也得承认,“厚古薄今”的意识使我们错过了很多“文学要素”,《二程遗书》和《宋史》中,其实同样可以找到生动的叙事、机趣的论辩、饱满的情感,同样可以写入散文史。还是那句老话:世间永远不缺乏美,而是缺乏发现美的眼睛。散文研究或许可以成为考验审美能力的最佳试金石,而散文本身的丰富而微妙的美感特质,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建立真正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学理论。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