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路:首先我先说一下《金雨滴》和自行车有什么关系。有一次我到一个小学校去做活动,操场上坐满了同学,安静下来以后,老师又从远处领来一个大约是四五年级的孩子。那个孩子看上去就像个特殊儿童,因为他显得非常瘦弱。他坐在整个队伍的右前方,当我讲完课以后,走下来,我想去安慰这个孩子,我就把他抱起来,发现他的身体非常轻,他和我一起照了相。我说:“孩子,有什么要说的话,跟张老师说一说。”他说:“那么多人帮助过我,但是我身体有残疾,我一点也帮助不了别人。我希望天上能下一种金雨滴,当我要感谢谁的时候,那个金雨滴就落在谁的肩膀上。”当时我听完以后非常感动,我觉得当一个人没有任何能力的时候,也居然还能有这样美好的希望,实在是非常可贵,所以,“金雨滴”这个名字就始终印在我脑子里面。 我在小说中写的是自行车的故事,主人公之所以叫老张,主要是因为我觉得写着顺手,要写老刘、老李也可以,不过写老张就觉得在写我,所以我就管他叫老张。这个老张其实遇到了三次不同年龄的自我。他自行车丢了,丢到哪儿去了呢?在寻找的过程中,老张遇上了春树、夏雨、秋愁,实际上代表的是一个人不同的人生阶段。他在感恩自行车、怀念自行车的时候,自行车也在怀念他,他碰到的少年春树,实际上是自行车的化身;他碰到了中年夏雨,还是自行车的化身;他最后碰到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秋愁,那依然是一个自行车的化身。老张寻找自行车的过程,其实也是在寻找自个儿一生的感恩、救赎、友情。所以今天,当大家轻易丢弃一个东西的时候,表面上我们丢弃的是物质,但如果我们接触点量子力学,我们突然就会发现,每天在丢的这些所谓的物质,实际上都是在丢一些能量,在丢一些情感。有句话说,走得慢一点,等一等灵魂。我想说的是,走得慢一点,等一等自个儿的情感。这样的话,我们能学得或者说过得丰富一点,有情怀一点。 记 者:《萤王》讲述了男孩与萤火虫之间的故事,小说围绕“我”爷爷一生与萤火虫之间的关系,不仅写出了人与人的联系,还写了人与自然、人与生灵万物间发生的故事。您为什么要将萤火虫作为书中的意象? 曹文轩:我的老家在江苏盐城,那个地方是一个水网地区。水网,就是大河小河纵横的地方,而有水就一定有萤火虫。我小时候每到夏天夜晚,看到的就是满世界的萤火虫。我童年的许多故事都和萤火虫有关,可是现在萤火虫越来越少了。《萤王》的写作背景与我的故乡和童年有关,但是它并不只是一个关于家园的故事,也不只是一个关于环保的故事,它主要还是写人性的。 记 者:常新港老师的《尼克代表我》封面的设计很有意思,呈现的是一个蓝色的小狗形象和一个小男孩重叠在一起,也可以说很直观地代表了这本书的主题内容。其实在您的创作当中,小狗的形象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那么,在这本书中,您的作品主人公小狗尼克,跟您之前作品当中的小狗有什么不同? 常新港:的确,我的笔下经常会出现狗的形象。我在15年前出版过一部小说叫做《一只狗和它的城市》,那是一只化身为人、寻找梦想的狗。5年前我出版过一部小说《变身狗》,写出了狗的优良品质。《尼克代表我》是一个升级版的关于狗的故事,尼克这只狗对于我个人来说是非同寻常的,我觉得那个尼克就是60岁的常新港,我把我的人生阅历告诉了尼克,尼克正是通过我的嘴、通过我的笔,告诉了书中那个孩子关于生活的酸甜苦辣和人世沧桑。我最想表达的是在今天这个社会里面,我们的孩子都过分地生活在真空里,而成人世界给他们附加了一个虚伪的名词,叫安全。我觉得孩子真的应该从真空里走出来,很庆幸的是,我让小说中那个男孩真的从真空里走到现实中来了。 记 者:童话是特别需要想象力,特别需要天马行空的文体。但是我关注到,在汤素兰老师的新作《时光收藏人》当中,很多故事其实是来源于我们的现实生活,甚至是民间文化。为什么这次会有这样的题材选择? 汤素兰:我写童话已经写了30多年了,我觉得作家的写作要寻求自我的突破,重复写作不是我所想要的。我的每一次写作,都在尝试和探索写作的多种可能性。在童话写作上来说,我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探索。 《时光收藏人》这本书的读者对象是更高年龄段的孩子,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写出更好一些的童话故事,我觉得一个更好的童话故事不仅仅是孩子们所喜欢的,也应该是大人们所喜欢的,这正是我这一次的尝试。 这些年我从和孩子们的接触当中发现,我们的读者其实在成长,他们的家长也在成长。可能更具市场性、畅销性的作品,的确给了孩子一些阅读的快乐,但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只是需要乐一乐就够了,我们的孩子真正需要的是成长,而这种成长恰恰是需要思考的,是需要一些生命感受的。这也是我这本书和以往写作不一样的地方。 记 者:读过安武林老师作品的读者会发现,“友情”是您书写的一个重要主题。在新作《噗噜噗噜蜜》里,我们也读到了这一点,您为什么会钟爱于“朋友”、“友情”这类主题?想要给小读者传递怎样的信息呢? 安武林:在《噗噜噗噜蜜》这本书中,我设置了一个巫婆想培养一个徒弟,有一天她遇上了主人公,说白了其实是一对好朋友,巫婆就非要收这俩人做徒弟。收他们当徒弟,就要考验考验他们是不是符合她的标准,于是她不断地设法考验这两个小伙伴的友情到底有多深。在这个故事中,巫婆一直在寻找,也不断地在考验这两个人的友情深不深,所以说,这是一个关于友情经受考验的故事。最后,巫婆的魔法口诀的关键其实是,不管是什么人,一个人说口诀是没有用的,你说“噗噜噗噜”的时候,你的另一个好朋友必须把“蜜”说出来,两个人才实现了分享,口诀才能发挥作用。所以,我想要强调的意思就是,许多事情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必须朋友在一起才能完成使命。 记 者:殷健灵老师的《废墟上的白鸽》让主人公在面对地震的过程中,勇敢地直面了令人伤感的痛苦和离别。当下的儿童文学写作主流的情绪是轻松和快乐的,但是殷健灵老师的很多作品其实都是面对成长过程中的苦难和挫折,您对于当下儿童文学写作中的苦难叙述有什么样的理解? 殷健灵:我要重提一下,上次为了这本书,曾经在上海国际童书展上做了一个很小的活动。当时主持人说我之前写的作品都是把主人公放在解放前混乱的世道当中,主人公都是男孩,让这些男孩子去经历人生的颠簸转折,颠沛流离。我当时回答说,我不舍得把女孩放在这样一种磨难当中。可是《废墟上的白鸽》的主人公是一个女孩,这次我非常狠心。这个故事虽然只有两天两夜,但是我认为白鸽在两天两夜当中,不仅是经历了客观上的大地震和天地的倾覆,同时更重要的是经历了心灵的灾难和地狱。 为什么我常常会对磨难、挫折、疼痛感兴趣?我想这主要因为我还是想回归到文学的本原,不管是儿童文学还是成人文学,我觉得都是写人性的。对于写作者来说,比较大的一个挑战就是去直面人性当中的复杂和微妙。在这个过程当中,比如写《废墟上的白鸽》,虽然只有两天两夜的故事,但是对我来说难度相当大。在写作中,我几乎是完全用心理来推动故事的发展,虽然篇幅不是特别长,但是读完了感觉内容很多。我在写作中也是在编辑的帮助下改了很多稿,希望能够在这样一个短暂的时空环境里,真正呈现出人心虽然微妙、但是非常广袤的状态。“人心”是非常值得去探索的一个世界。所以从我个人的私心来说,作品很重要的是表现人性,我觉得痛苦和磨难也许比快乐更加适合写作者去表现、去探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