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笔下总是涓涓流出惊鸿的爱情故事,爱上她,其实是爱上她文字里那种平淡的细腻人生。或许总也不过是爱情,对于你我自己来说再普通的爱情也是一场浩劫,但对于别人来说,那些只是不相干的事。而张爱玲有一种魔力,就是把平凡的故事写得深入骨髓,让你看了仿佛也经历过了那场轰轰烈烈,于是再平淡的故事也生出了旖旎的风光。 看过了《小团圆》,看过了《金锁记》,最终才拿起了这本《半生缘》,想着拿它当作这个独标孤高的女人的结束,但结果总是意外,一口气看完了这本书只觉得怅然,痛恨自己就这样将它囫囵吞下,合上书,那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还在耳边回响。她与我们的时代不同,我们体会不了那种旧时社会上流的奢靡和市井的靡续,所以我们便迷恋她的作品带给我们的过往气息,她写曼桢,就仿佛真的看到曼桢在清晨暮霭的弄堂口走过,她写翠芝,就仿佛真的看到翠芝在花园洋房的玻璃花窗里往外望。 《半生缘》的开头便是沈世均对于往事的回忆——他和曼桢认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倒已经有十四年了──真吓人一跳!马上使他连带地觉得自己老了许多。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象是指顾间的事。十八年,十八春,曾经那样炙热的爱恋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人间往事而已了。 张爱玲的主人公好似都是沧海一粟,她惯于用这种平凡当做动人的利器,而这些主角的背景却色彩艳丽,就如这本原名《十八春》的书,其中的人物不过是平凡的众生男女,世钧曼桢叔惠翠芝,把那一点点并不离奇的痴爱怨情,缠来绞去地演绎,而同时他们也在翻天覆地的中国近代社会种种变事中老去:九·一八、一二·八、抗战胜利、国民党接管、上海解放、支持东北,这么多的大事却隐去锋口,只是作了他们的背景,隐隐约约给他们的故事刷上一笔荡气回肠的底色,所以看她的作品,总感觉是微尘浮于苍穹。 我欣赏顾曼桢,平穷的家庭出生,交际花的姐姐,生活环境的复杂,却是不陷污淖,长成了坚强乐观、活泼直爽的性格。她与沈世均的爱情开始得平淡却也碧玉玲珑,是一个可以藏在心里研磨的珍宝。张爱玲是讲故事的高手,她冷眼的看着自己笔下的众生男女,细腻的讲述,恬静的勾勒,仿佛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回首往事。“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书中的爱情其实很真实,轰轰烈烈和惊天动之下总是温暖与柔情,四目相对时的恍惚,曼桢向世钧微微一笑,他的世界就陡然生出无穷的希望,这些温暖的碎片是记忆中不可消磨的柔软领域,就像世钧的回忆“毕竟他是全部属于她的”,即便周身有多少困难,在两个相爱的人眼中都成了磨练爱情的丹炉。 曼桢其实是个悲情角色,总是让人生出一种同情,而对于真正看故事的人来说更多的也许是共鸣。对于爱情她大方的接受,对于家庭的责任她勇敢的承担,对于生活的种种磨难她一直不愿放弃对未来的向往,这样普通却又独特的女人,是生活中最常见的人的代表。张其实是个很传奇的人生,她有不平凡的家庭背景,不平凡的爱情故事,若她愿意将自己的炫目人生掐一节放在故事里,那也定是个瞩目的作品,而她却爱用冷色调描绘这些芸芸众生,不论是《倾城之恋》中的离婚女人白流苏,还是《金锁记》中的卖油女曹七巧,亦或是顾曼桢,她期许用完全不同于自己人生轨迹的虚渺视界寄托自己的情感。我爱她所执著的这份普通,就像文中所说,爱情也不过好象是“考试的时候,坐下来一看题目,答案全是他知道的,心里是那样地兴奋,而又感到一种异样的平静。”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