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 JUDE 儿子,当年那个留着长头发,在乌鲁木齐的漫天大雪中还穿着一件日本旧西装的青年就是我,你的父亲。天气那么冷,却因为爱美仍然不愿意穿棉服。身上日本的旧西装很多人都说可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也许上边还沾有艾滋病毒,二十四岁的父亲却因为深深地恋着它的版型连冬天都穿着它。艰难地行走在没膝的雪中,看着雪花在灯光下像洪水一样地朝我奔涌。深夜行走在乌鲁木齐的街头,是因为内心里有着烈火一样的感动:孟非从阿联酋回来,他带回了一盘磁带。是披头士唱的歌,里边有约翰·列侬。 时光已经很久远了,当然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二十多年摇摇滚滚,流走的时间把我从青春的垃圾堆扔到现在的垃圾堆里。约翰·列侬却从来没有从我的内心退却,《LET IT BE》《YESTERDAY》《HEY JUDE》如今你也非常熟悉。只是它们让我想起的是所有那些当年在乌鲁木齐的女孩儿,她们为我擦汗并和我一起葬送青春,而你,你的女孩儿在哪里?在北京?在英国?你其实最喜欢的还是《I WANT TO HOLD YOUR HAND 》,我想抓住你的手还是我想握着你的手?我怎么对你说那个晚上在乌鲁木齐漫天大雪中的列侬呢?在孟非家一遍遍地听,拿出自己珍藏的TDK磁带让他为我转录,我边听边为自己不满足的生活流泪。当我再次回到了白色的黑夜中时,醉酒的我凄凉地哭泣着,一遍遍地唱着那首刚学会的《HEY,JUDE》,雪是那么温暖,灯光如同阳光,乌鲁木齐的夜空光辉灿烂,照耀着我的前方,我就像是一个得了青光眼的病人那样,再努力也睁不开眼,故乡的大雪让我胆大妄为,猖狂无比。黎明时分回到了家,如同将熄的炭火,更像是垂死的牲畜,瘫倒在小屋的地上,在深沉的睡梦中把雪野、乌鲁木齐、约翰·列侬永远地搅拌在了一起,以至于在自己的一生中,只要是看到了雪,就想到了乌鲁木齐,就看到了那个反叛者和他的音乐以及我的反叛和我的音乐。 儿子,你是反叛的吗?似乎没有,你后来告诉我,你经常放学后不回家,在外面闲逛,或者在网吧里。可是,粗心而且自私的父亲却完全不知道。爸爸的自私和粗心救了你,让你没有受到那些可怕的关注以及鼓励。记得你去美国之前,我对你说:别人问我,你是如何教育孩子的?我回答没有教育。人生挺失败的爸爸只是喜欢喝一点酒后,在家里骂权力,骂教育,骂文化,骂污染,骂疾病,骂衰老。你当时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你说:那总比骂我好! 在车里,我们经常一起听约翰·列侬,就好像他是我们共同的熟人,以后你自己去买了约翰·列侬的CD,你也会把他的歌声用MP3装起来,放在家里新买的车上,在一起去大海的时候反复听。你可能也会把约翰·列侬介绍给你的那些女孩儿。因为这些,爸爸总是以为约翰·列侬永远年轻。有的人不一样,他们不会老。 可是,无意中又看了大野洋子的视频,她在表演。她是死了多年的列侬的夫人。她唱着当年那些摇滚的歌,使她看上去更加衰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又唱又跳,显得残酷滑稽,让人心酸心疼。 正因为心酸心疼,所以今天特别想对你说说我们的约翰·列侬。 儿子,那个小小年纪就去了美国,并渴望拿到纽约律师资格的人就是你,每天要被迫读六十页法律书,还要去健身房运动。你买了很好的西装和皮鞋然后照镜子,看自己像不像是一个美国的律师,你的目的性似乎比父亲强得多,你在与父亲讨论时已经比过去更沉默了,因为你已经更加不适应一个父亲的夸张。你走在纽约,还有明尼阿波利斯的大雪中,会想起爸爸的约翰·列侬吗?披头士里那些比你更娃娃的脸还能让你感动兴奋吗? 爸爸这批人无论在道德上,还是那些准则的操守上都有很多问题,但是爸爸喜欢约翰·列侬是真的。儿子,向你保证: 《HEY JUDE》。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