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滥觞与勃兴:马克思思想起源探究》,聂锦芳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年7月第一版,118.00元 由于特殊的时代境遇、实践发展和学科分界,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不在少数的论者倾向于把马克思的思想从西方文化传统中剥离出来,作为一种独特的理论建构和价值取向予以理解和阐释。在最近出版的《滥觞与勃兴——马克思思想起源探究》一书中,我通过对迄今为止留存下来的马克思青少年时期的文献的详尽解读,深入探究在其思想起源期西方文化传统因子的渗透和影响,试图对长期以来流行的解释思路和观念进行矫正和辨析,把对马克思思想的讨论引向微观和深入。关于马克思思想与西方文化的关系,我着力探究了如下几个问题。 一、“特里尔传统”及其宗教背景对马克思思想的培育 马克思的出生地是德国古城特里尔市。“特里尔传统”是一种无形的“文化场”,现在仍然完整地保留着的城中心十余栋古罗马时期的建筑,规模宏大,豪华富丽,雄伟壮观,本有歌颂权力、表彰战功、炫耀财富之意,但历经千年风霜洗礼和社会变迁,显示的则是大气的设计、精湛的技艺、完美的施工和浑厚的历史感。而近代以来留存下来的那些房屋的风格,绝不仅仅是一般的容身之地和生活居所,外观多样,追求动感,富丽的装饰、雕刻和强烈的色彩穿插着曲面和椭圆形空间的设计,显现出奔放、自由而又不无神秘的特点,真正代表了欧洲文化典型的艺术风格和时代风貌。 那么,“特里尔传统”带给马克思的究竟是什么呢?我认为,主要是宗教情感和人文关怀。我们可以看一下少年马克思所处的神学或宗教氛围。那些壮丽的建筑基本上都与宗教有关,而其中天主教的理念又体现得尤为突出和明显,当然不是严格的教规、固定的礼仪和刻板的程序,而是其中所渗透的精神气质。许多论著都注意到作为律师的父亲亨利希·马克思对马克思的重大影响,称其父为“启蒙主义者”“理性主义者”。但需要指出的是,这里所谓的“启蒙主义”“理性主义”严格说来,并不是拒斥神学,走向无神论或反宗教,而是改换门庭,皈依新教。诚如科尔纽所说,“使他摆脱了偏狭的犹太正统宗教的这种理性主义,是他改宗与他志趣相近的开明新教的部分原因”。而在特利尔弗里德利希·威廉中学6年学习期间,宗教读本一直是贯穿于马克思所修《语言》《历史》两大课程中极为重要的内容。 观念的灌输再加上父亲所受到的开明新教的影响,促使少年马克思的价值追求和人性关怀得以确立起来。我们应该在这一意义上理解马克思思想与宗教之间的复杂关系,而不能将他后来基于宗教产生的世俗根源和现实流弊而转向无神论和“反宗教”立场与此完全对立起来,在表面的矛盾之中内在的价值仍有一致之处,因为宗教不仅代表着具体的、特定的教派,更体现着人类学意义上的情感、意识和终极关怀。对于欧洲人来说,宗教是其源远流长的文化背景和思想传统,就少年马克思而言,情形并不例外。 我认为,马克思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和反宗教斗士的形象在“马克思之后的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历程中实际上被无限地夸大了。他一生关于宗教发表过大量论述,就否定性意见而言,事实上马克思在成年时期抨击和反对过的只是特定的宗教教义及其思想流弊,研究和透视的是宗教产生的世俗基础及其社会影响;作为西方文明孕育的一代思想巨匠,很难说他与普泛意义上的宗教情结、宗教心理和终极关怀截然隔离,没有关联,至少在青少年时期,神学与宗教一直是他成长和运思的背景或底色。尽管马克思后来走出了特里尔,但这里永远是他的故乡;马克思毕生探究和追求超越资本主义的自由、公正、平等和正义,这些都源自“特里尔传统”的浸润和培育。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