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从某种意义上讲,《幸存者》其实是在有意识地清理革命的遗产和债务。如小说所指出的,“丢掉共产主义理想信念,会出现机会主义、实用主义和叛徒;妄想一步走进共产主义,会导致盲动和左派幼稚病。同样会使我们的革命事业伤筋动骨。”这便对谢平的行动做了一分为二的评价。他的理想主义固然可贵,但他也显然须为自己的盲动和幼稚付出代价,如小说所言的,任何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一生都会在承受“曲折”。作为时间的俘虏,历史的永恒人质,谢平不得不用自己的遭际为这种“曲折”打下注脚。12年的牢狱生涯,成为他成长的代价,也是他必须承担的历史罪责。其间的人生起落、命运无常,令人唏嘘感慨。 在革命的大幕落下之后,历史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新时期”。而当谢平回首这一切,不断追问“到底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们”时,我们大概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怀抱改变世界梦想的人被世界所改变的残酷故事。然而,我们错了。“不要在孤独和闭塞的环境中磨灭了自己身上那点可贵的生活热情和为理想拼搏的激情。”这才是小说执意告诉我们的谆谆教诲。在这样的时代,理想何为?想必谢平身上所看到的才是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这是一个认清了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洞悉了理想的实质却仍旧怀抱理想的人,一个不合时宜的人、一个“死不悔改”的人。 令人意外的是,12年之后的谢平艰难获得了返城的机会。但他并不是识时务的俊杰,历史给了他机遇,但他显然不愿做新的市场时代的英雄,而依然不合时宜地扮演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的角色。这位如王安忆小说《本次列车终点》中无地彷徨的“返城者”,几乎被所有人都宣判为一事无成时,却毅然决然地重返荒漠,踏上了悲壮的正义者之路。他始终不能忘却的是当年的理想,“为了革命,为了中国,为了全人类”。不可否认,这个略显矫情的呼号,却是治愈时代病症的一剂良药。用高扬的理想主义大旗去克服机会主义和实用主义的腐败陷阱,这应该可以算作小说对于革命遗产的生动阐释,也是我们面对今天这个时代的意义所在。 就这样,陆天明以饱满的情感描绘出他们这代人曾经的风雨激荡,探寻了他们精神的深度和广度,以泣血之思来诠释他们的思索、追求和奋斗,而不灭的理想之光则为历史留下了一份珍贵的备忘录。这种历史的备忘,恰如父辈的旗帜一般留给我们丰富的启示。 值得一提的还有小说的标题。“幸存者”,不由得让人想起圣经《约伯记》的那句常被用来比附小说与历史关系的箴言,“我是惟一逃出来向你报信的人”。这种“幸存”的经验,总是让人莫名感动。然而需要明了的是,“幸存”的意义不是执著于为死去的人证明,那些无名墓碑早已将他们铭记。“幸存”,意味着代替无数的死难者活着,接过父辈的旗帜,迎着新一轮的骄阳,去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