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任的中短篇小说亦有不少看点。最特别的是,他的小说有一种强烈的诗化风格,往往能够在简洁的叙述中酿造诗一般深远的意境,只给人看触目惊心的结局,却从不描述它的来路,越是晚近的小说,越有“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味道。如他早期的短篇小说集《羊齿》,书中所收录的26篇短篇、极短篇小说,如幽微细致的艺术短片,表面看好像凑不到一块儿,却有一条线若隐若现,贯穿首尾,这条线就是一种诗意的“顿悟”。与《羊齿》的诗性意味和散文化风格相比,《晚风细雨》更重写实,在幽静舒缓的语调下,讲述上一代人的痛苦与挫败、快乐与忧伤,内里也隐含着刘大任本人的呐喊与彷徨;《枯山水》则蕴含着刘大任小说写作的新的美学追求,全书21篇故事,写人之初老及其喜怒哀乐。他利用自身丰富的园林经验,有意以不同植物的习性隐喻他对中国历史文化的思索,通过与土地、自然深层接触的园艺活动,来表达作家对自然和人类关系的理解。这些中短篇小说虽主题各异,但强烈的诗化风格让人印象深刻。台湾诗人杨牧评价说:“当年刘大任的诗勾画着小说的情节,如今他的小说为我们兑现了诗的承诺。” 类似《枯山水》《园林内外》这样的“园林写作”,亦是刘大任的一大创作特色。得益于先天对泥土和植物的喜爱,和经年不息的勤劳实践,刘大任对于园林景观已达到成痴成癖的地步。虽然他谦称自己与园林写作名家格拉汉·斯图尔·托马斯相比,连做学生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园林内外》等作品所展现出的园林造诣,足以使读者感到惊异。名目繁多的博物学知识、各地植物的形态习性和历史沿革等等不一而足,皆条分缕析,如数家珍。对园林艺术的热爱与书写,不仅隐喻着作者“初老”岁月的人生心境和修持,而且已然改写了刘大任的写作基因。那多年养成的顺应植物天性、体察四季作息的习惯,也在成就着作家不急不躁的审美品格和不卑不亢的文人情怀;而盆栽艺术所讲究的“缩龙成寸”的手法,也影响着刘大任的文学创作技巧,使其在极短的篇幅内,将“宇宙之大,苍蝇之微”尽纳入笔端。从更大角度来看,通过与园林、自然、土地的接近,刘大任也在不停回望着故国故土和曾经热血沸腾的青春,更是将一代海外知识分子无处落脚的文化情结寄托于汉语之中,为这代人用生命演绎的找寻民族复兴之路的历程树碑立传。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