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心消退、放逐行迹的隐士心态 清初遗民诗人大多走过了这样的历程:鼎革之际多参加抗清军事斗争,及至新朝政权稳定之后,恢复日渐无望,怀念故国,踟蹰无聊,壮心消退,转归隐逸。因此,这一群体成员中弥漫着的浓厚隐逸情调,乃是最为突出、普遍的心态表现。山左遗民诗人徐夜具有典型性。 徐夜的家庭与当时许多遗民一样,都属世家大族,而这样的家族在明清之际被创尤剧。早在明朝亡国之前的“壬午之变”中,徐夜的伯父、叔兄、叔嫂及子侄多人被杀,他的母亲也被逼投井自尽。时徐夜29岁,从此即弃诸生。不二年,明朝灭亡,国仇家恨集于一身,徐夜便立誓隐居,做故明的遗民。山河易主,徐夜归隐,但隐居实非徐氏所情愿。其《秋末杂感》有句云:“出不成名居不隐,闲将心力数归鸦。”不得已而归隐的无可奈何的心曲表露无遗。这大概只是刚刚归隐时的心灵波动,隐居时间久了,壮心也渐渐销蚀殆尽。徐夜赠顾炎武诗最能表达其隐逸心态:“故国千年恨,他乡九日心。山陵余涕泪,风雨罢登临。异县传书远,经时怨别深。陶潜篱下意,谁复继高吟?”(《九日得顾宁人书约游黄山》)心藏国破家亡的大恨,却只能追步采菊篱下之陶渊明,隐痛、不甘和无可奈何隐含其中。 隐士心态是清初遗民诗人中最为普遍的心态表现,张光启、徐振芳、王弘撰、赵士喆、董樵、王夫之、孙枝蔚等人诗中也时时有所流露。 牵念故乡、心属故地的游子心态 明清之际持续数十年的战乱,造成了社会的空前大动荡,包括明遗民在内的广大民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流离失所。因此,渗透在遗民诗歌创作中浓厚的牵念故乡、故土的心态有其必然性。游子心态在旅居江南的秦地遗民诗人孙枝蔚身上体现最为充分。 作为寄居他乡的客子,孙枝蔚的诗歌创作中洋溢着浓厚的思乡之情。孙枝蔚居扬州,筑室曰“溉堂”,取《诗经·桧风》“谁能烹鱼,溉之釜鬵”,即寓居不忘故乡、常怀西归之意。陈维崧《溉堂前集序》云:“今年孙子年四十余……而身之为客也。然犹时时为秦声,其思乡土而怀宗国,若盲者不忘视,痿人不忘起,非心不欲,势不可耳。”尤侗《溉堂词序》也道:“盖先生家本秦川,遭世乱流寓江都,遂卜居焉。每西风起,远望故乡,思与呼鹰屠狗者游。”溉堂虽居扬州,但时时操秦声,对故土一刻也不忘怀。他曾一再写道,“我本西京民,遭乱失所依”(《溉堂诗》),“我家渭河北,飘然江海东。偶逢旧乡里,握手涕泪同”(《赠邢补庵》)。清代初年,寓居江南的秦地诗人仅据溉堂《张戒庵诗集序》可知,即有张晋、李楷、张恂、雷士俊、韩诗、东云雏等数人,另外还有此文未提到的王弘撰、杜恒灿、张谦等。这些秦地文人,尽管不全是遗民,但溉堂的思乡曲,实际上唱出了清初流寓江南的秦地文士的普遍心声。 清初遗民诗人的诸种心态,是一种群体的流露和展示。就具体诗人而言,或侧重呈现某一心态,或同时杂糅展现多种复杂心态。同时,遗民诗人创作心态的表现又有着内在的逻辑联系,不是孤立存在的。当然,作为明清易代之际的特殊群体,清初遗民诗人有着极其复杂的心路历程,呈现出多种多样、复杂莫名的创作心态,绝非上述四种心态所能囊括。 (作者:张兵,系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