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暗淡,半浸在海里放着暖暖的红光。海面极平静,青翠的小岛点缀着空间,见不出海的广阔。于是,这里倒像风景画里深蓝深蓝的湖。钓不到鱼。古月说这季节该钓到黑鱼。他声称自己最擅钓鱼,海里的鱼儿都愿往他钩上碰。显然吹牛。古月有些恼火,将半桶海红砸得稀烂,一把一把往船周围撒。我诧异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何这样对待我的劳动。 “这叫诱惑。”古月神秘地说,“女人经不住诱惑。黑鱼也经不住诱惑。” 然而黑鱼没受诱惑,就像有时女人也不受诱惑。古月直嚷见鬼了。我却不急,超脱地观赏风景。此时,岛上的山峦已有了几层颜色:山坳灰蒙蒙的;岩壁呈紫色;接近山顶的槐树、榆树,树梢正沐浴着最后一抹霞光,金绿金绿,竟如春天初萌的嫩叶。山的倒影映在碧澄澄的海水里,又如神仙随笔泼下的墨画。全部景色凝结着恬静,于是有了蜜汁一样的甜美。古月一手摇橹,一手擎鱼竿,在我脑中唤起“海岛小渔夫”的形象,可惜年龄大了几岁。又猜想海底的黑鱼们,正急急吞食着“诱惑”,却狡猾地不去碰他的鱼钩,我不禁哑然失笑。 正焦急时,古月看见礁石那边摇来一只小船,上载两个老头,也是钓鱼的。他低声道:“老家伙钓到大的了!咱们也过去。”船驶向礁石。古月高呼:“那边有吗?”回答:“没有!”两船相交时,古月不信任地朝船舱窥视。摇橹的老头道:“伙计,把篓子给他看看。”另一老头就拿起盛鱼的篓子,对古月晃晃,空空如也。 “回吧。今年的黑鱼成精了,钓它不着。回吧!” “你还能钓鱼?”古月藐视地道,“等我过去看。” 摇橹老头笑道:“看也白看,除非有你爹的本事。俺可要回家了。拜拜吧——” 老头出口一句英语,叫我大吃一惊。随即想到,是电视电影的影响。但老头学时髦话,却极富于幽默感。随着扳橹的节奏,老渔民开心地念叨:“拜拜吧——拜拜吧——拜拜吧——”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含混,终于消失在浓浓的暮色中。 古月把船摇到礁石旁,下了鱼钩。他咳嗽一声,道:“那老家伙钓鱼最臭。老人都说他笑话:有一回下了钩,摇着橹慢慢走,一天钓了一条鱼。拉起钩子一看,你猜怎么着?鱼都在海底拖死了!” 我忍不住大笑。 “没人肯和他钓鱼。就我爹肯。我爹活着那会儿,是岛上公认的钓鱼高手!带着那么个累赘,一晌午两人还能分得十几斤鱼。老人都说我爹的眼能看见海底的鱼。我也相信他有些特异功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