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香港《明报》和大陆《万象》杂志 这本书看来洋洋大观,其实是一部增订本,内中包括我以前写的三本有关音乐的书:《音乐的遐思》(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0 年)、《音乐的往事追忆》(台北一方出版公司, 2002 年)和新版《音乐的遐思》(新加坡八方文化创作室, 2005 年) , 另加最近为香港各报章杂志写的三十多篇音乐文章,合在一起,集成这本书,算是为自己多年来热爱古典音乐留下一个记录。 在此我要特别感谢苏州大学季进教授和江苏教育出版社的席云舒先生,没有他们二位的鼓励和督促,我也懒得重作冯妇出这本书。然而,音乐毕竟是我一生的挚爱,没有音乐我也活不下去,写不下去。和玉莹结婚后,我发现生活更有意义了,我们一起过平常日子,当然更要有音乐“助兴”,所以我的音乐灵感竟然潺潺不绝,随时随地泉涌出来,而且写起来也更得心应手,几乎到了随“传”(约稿)随写的程度。我妻虽不懂音乐,却鼓励我听音乐,所以她也是我的“缪斯”( Muse )和知音,只要她对我莞尔一笑,说一声:“老公,你写吧,一定可以写出来的!”我就会立刻下笔不能自休,文字像流水或马勒交响乐的旋律一样,源源不绝地流了出来,甚至充满了激情。有时候越写越长,最近竟然写成一篇讨论布鲁克纳的几千字长的文章,仍觉意犹未尽,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的日常生活也为音乐填满了:清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唱机听音乐 ---- 从莫扎特的《弦乐五重奏》听到 Ginette Neveu 演奏的“绝版”小提琴曲;上班上课时,脑子里除了教材之外还是音乐,有一次为中大建筑系的学生讲维也纳的建筑文化时 , 竟然从 Otto Wagner 和 Aldolph Loos 设计的房子讲到李察史特劳斯的歌剧《玫瑰骑士》;下班回家,吃完晚饭之后,又是听音乐 ---- 不是到香港文化中心或大会堂去听香港管弦乐团或香港小交响乐团的音乐会,就是在家中客厅边听带看各种音乐的声碟和影碟,从阿板多( Claudio Abbado )指挥的贝多芬和马勒到列文( James Levine )指挥的华格纳歌剧《崔斯坦和依漱德》,后者还是在晚饭前就开始听,一直听到老婆叫我上床睡觉。甚至在入梦之前脑海中涌现的还是华格纳或布鲁克纳的旋律。用老婆的广东话说,这就叫作“痴线”(痴迷)! 在《音乐的往事追忆》的自序中,我曾提到普鲁斯特的巨著——《追忆似水年华》,和他那种独有的琐琐碎碎、丝丝缕缕的法文长句子所营造出来的“过去”世界,但普鲁斯特的回忆源泉不是音乐。我的“现事”和“往事”,以及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内心独白”皆是充满了音乐,恐怕不亚于专业音乐家,然而偏偏我从来没有受过正式的音乐训练,唱不出口,只能听。也许脑子里积累的音符太多了,所以化成文字写了出来,但写成的文章却毫无文采或形式上的完整结构,那只能怪我自己没有这位法国大文豪的生花妙笔。而我又偏偏不会作曲,甚至连较复杂的乐谱也看不懂,因此也无法圆我“业余指挥家”的美梦。怎么办?只好听音乐,写文章。 然而我想象我这样的乐迷也不少,否则也不会有出版商愿意为我出这类音乐书籍,它既非我的“正业”(文学),也非我的“学术著作”(甚至我的“乐评”也是玩票性质),但却不时收到不少乐迷读者的回应和乐团乐师的好评,认为我的论点颇为“中肯”。在这些读者和乐坛同好鼓励之下,我更觉得勇气百倍,看来今后还会写下去,说不定还会出二集、三集、四集,或“前传”,像《星际大战》或《蝙蝠侠》影片系列一样。 这本书既名为《我的音乐经典》,我也应该稍作解释:“音乐经典” , 指的当然是西洋古典音乐,但音乐之中也有“经典”,而各种“经典”乐曲的诠释更有所谓“经典版本”,二者似乎都是越老越好。我发现自己年岁日增也越喜欢听音乐中的老经典和经典中老版本。最近的文章中讨论的经典作品(如贝多芬、布拉姆斯、马勒和布鲁克纳的交响乐)和经典诠释家(如小提琴家海菲兹、指挥家切利比达克、克莱伯和根特?范德,皆是欧人)也特别多,而对于新音乐——如欧陆、美国或中国新起的作曲家和作品——则不够专注,只偶尔论及。我购买唱碟时更是专找老版本,所以香港中环的一家小唱片行的老板娘一见到我入门,就会自动抱出一大堆重新包装的老唱片来任我挑选。我最近发现自己收藏的指挥家版本中最多的不是卡拉扬或萧提( Solti 或译作索尔提),而是切利比达克和弗特万格勒,而后者几乎全部都是“原声道”的早年录音。如此下去——人老了,却往更老的经典版本堆中去“寻宝”——如何是好? 我妻看我一脸无可奈何,却又自鸣得意的表情,又是莞尔一笑,轻轻地说一声:“老公,你看来还很年轻!”就在她这一声鼓励之下,我又完成了这篇序文。这本书当然要献给她。 2005 年 7 月 3 日于大连旅次 (刚听完布鲁克纳的《第九交响乐》)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