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作者:刘凌 一代才女张爱玲,在美国孤然离世,似乎是有意让读者忘却她而读者却发现 ,竟越来越难以忘掉她。她毕竟以特有的视角,表达了独特的人生感悟。爱玲笔下的人生是中国近现代之交破落贵族的浮世悲欢,特别是男女的情爱纠葛。其主人公,多是新旧都沾边儿而又两不着地的落伍者,英雄和奸雄都没她们的份儿而这些人又恰恰不甘寂寞,新旧权利都想要,实际上又欲退无路,欲进无力,只落得个半古半今、不中不西、非驴非马。这既是没落贵族的人生尴尬,又是一种半封建半殖民地心态。张爱玲又何尝不是如此她既非贵族大家闺秀,又非真正的现代女性。这是她的悲哀,又是她的优势。 对这一人生,张爱玲主要是三种视角,或三种眼光。一是“边际人”眼光。 出生于三不管的上海租界张公馆的张爱玲,是一位个性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她力图作一个超越的“边际人”,真切体验人生,冷眼旁观人生。这使她避免了急功近利和说教气,又带来了暧昧和灰暗。二是“两面人”眼光。即既有世俗的享乐性和进取心,又有精神的超脱感和批判性。对贵族浮世,既眷恋、感伤,又厌 恶、痛恨。这使她有时能通过个人身世之感,揭示出人性普遍的孤独、无助、苍白和无奈,又达不到西方现代派那种人性批判的严厉和深彻。这种两面性,既表现于《红玫瑰与白玫瑰》中那圣洁的妻和热烈的情妇,也表现为她的两位女友———神秀、清纯的炎樱和物欲、世俗的苏青。三是“上海人”眼光。张爱玲出生在半封建半殖民地色彩最浓的上海洋场,心领神会上海人的功利、世故、练达、聪慧。较之执著、沉潜的京派文学,张爱玲多一分灵性和洒脱,也少一分浑厚和大气。在张爱玲的人生和作品中,既有小市民的世俗气和局促的小家子气,又有一股贵族式的骄矜。这种矛盾,往往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滑稽。不管怎么说,正是这三种眼光成就了张爱玲。当她离开中国,脱离她独有的生活土壤和特有眼光时,创作的激情便枯竭了。 张爱玲年轻时,多次表示“将来不是我们的”,对未来社会大变动的预感心 怀恐惧。所以,她只能在回顾过去中确证自己的存在,老是爱讲过去的故事。这 就使她的作品,体现出世事沧桑的苍凉,“没有悲壮,只有苍凉”。其总体风格 ,是一种温馨的凄楚,优裕的感伤。是的,从时代发展的角度看,张爱玲没有未来,她是一位属于过去的作家。这种格调,渗透到作品的种种意象。那惨白的月亮,那深浓的夜蓝色,透视出高贵、高尚、恬静、感伤、绝望等种种复杂心绪, 以及那永恒的沉思。然而,对时代心态和人性弱点的揭示,又使这位“过去的作 家”,具有了当代性和未来性,“30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金锁 记》。和平时期的冷静、客观和宽容,使读者原谅了作家。更何况,那入世近俗的亲切感,雅俗共赏的可读性,平淡近自然的风格,营造视觉意象的卓越技巧, 纯熟的白描手法,令人惊叹的锐敏悟感,又都给读者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使张爱玲在现代作家中,成为独特的“这一个”。如果说,一般读者还难以理解并接受这典雅的感伤,那么张爱玲就会更多地活在文学史家的案头上。 在饥寒交迫、心事煎逼的环境里,你不要读张爱玲,她会使你有一种奢华的反感。反之,在宁静的书斋里,沏上一杯清茶,翻读张爱玲,就会有一分把玩古董的美感。虽难铭心刻骨,却会感叹唏嘘。只觉有一股陈年紫檀木的寒香,悠悠透出来,散开去,送你一个片刻的消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