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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是一首歌咏江南春色的著名篇章。写于长庆三年或四年(公元823——824)。“钱塘湖”就是现在的杭州西湖，当时白居易在杭州任刺史。白居易的一生，一般史家都以他40岁左右被贬江州司马为界限，分为前后两期：前期，白居易年轻、气盛，仕途也比较顺利，有“兼济天下”的壮志和抱负，后期由于他屡遭打击，备受挫折，锐气大减，他不愿与腐朽的朝廷合作，退而走向“独善其身”的道路。长庆二年(公元822年)，五十一岁的白居易决心离开朝廷要求外任。不久他便任命为杭州刺史。七月末动身，十一月初到达杭州。在杭州青山绿水的迷人环境中，白居易游山玩水，流连诗酒，“只拟江湖上，吟哦过一生。”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肩负的责任，他仍然关心人民疾苦，并且也做了一些好事。如为解决饮水问题，疏浚了李泌所凿的六井；为免遭旱灾，在钱塘湖上筑起了一道长堤。这道长堤就是有名的“白沙堤”。白居易十分喜爱西湖，他一生留下了许多歌咏西湖的诗篇，《钱塘湖春行》就是其中很出色的一首。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喜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钱塘湖，亦称武林湖，宋代以后统称西湖。三面环山，一面临市，是杭州著名的风景区之一。 这首诗极力描写诗人游西湖时的所见所感。“钱塘湖春行”，即湖上春行。全诗紧扣“湖”、“春”、“行”三个字，生动细腻地展现了钱塘在初春时节特有的一派春意盎然的自然风光以及诗人兴奋喜悦的心情。 “孤山寺北贾亭西”，这是写西湖的地理位置，实际是描写西湖悠美的环境。“孤山”在西湖北半部，位于后湖与外湖之间，因是孤峰独矗湖中，所以称“孤山”。清幽秀丽，游览胜地之一。山上有寺，称为“孤山寺”，南朝陈代所建，为湖山胜地。“贾亭”是唐贞元年间贾全任杭州刺史时所建，所以又称“贾公亭”也是当时名胜地之一。孤山寺、贾亭建筑别致，风景秀丽，格外引人注意。诗人开篇写出这两个地名，一方面点出了西湖的特征，更重要的是表明了西湖的亭台楼阁繁多。美丽西湖在这许多名胜建筑的映衬下，显得多姿多采，令人目不暇接。 第二句“水面初平云脚低”，这是写湖水，“云脚”指接近地面的云气。古代人不知道地球是圆的，不知道地球绕着太阳转，看到天空太阳由东向西以为是太阳在行走，于是有“日脚”一词。杜甫在《羌村三首》中就有“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的句子，说阳光透过云缝照射下来的光柱，像是太阳的脚，同白居易这里的“云脚”意思是一样的，云彩在天空飘动，那是他的脚在行走。想象十分奇特，比喻也很生动。“水面初平云脚低”，是说春潮泛起，湖水上涨，水面和堤面一般平了，云气低低地浮在水面上，湖水和云气连成了一体。 以上第一联是正面写题目的“湖”字，是从静态来咏春。诗人登上孤山，横看寺北亭西，竖看云低水平，一幅天连水，水连天，天开水阔的美丽画图尽收眼底。并且由湖水的上涨暗点出春天的到来。 第二联“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诗人抬眼仰望，啊，钱塘湖上莺歌燕舞，洋溢着无限勃勃生机。“争暖树”是争着飞向向阳的树。“啄春泥”是燕子衔泥筑巢。我们知道，黄莺是歌手，只要气候宜人它们就抑止不住那嘹亮的歌喉。燕子是候鸟，每年春天到来，它们都准确无误地从南方飞回到“自己的”故居。很显然，黄莺、燕子的出现象征着春天的到来。 第三联“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这是诗人低头所见到的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的美丽画图。“乱花”是形容花很多而色彩续纷，使人眼花缭乱。“没马蹄”这是形容草的高低程度。古人有骑马游春的习俗，草能没马蹄，有一寸多高的样子。 以上第二、三联，诗人挥洒笔墨，从广阔的空间捕捉钱塘湖上的盎然春景，是正写题目的“春”字。从莺、燕、花、草多侧面描绘动人的明媚春光。值得注意的是，诗人这里写的春，不是春风竞度、万花争研的热闹景象，而是早春二月“窄暖还寒”的气氛。他笔下的无论是莺、燕，还是花、草，都带着一种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特有的清新活泼的气质。如“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莺”是“早莺”，“燕”是“新燕”。因是“早莺”天气还有些凉意，所以才去“争暖树”。正因为是“新燕”初来乍到，所以才去忙着“啄春泥”构筑新巢。再加上“几处”、“谁家”的进一步渲染，更增加了诗的情韵。它说明出现在诗人眼前的只是“几处”的黄莺鸣叫，而不是处处都有；只是个别人家来了春燕，而不是家家户户都来了。这些“早”、“新”、‘争暖树”、“啄春泥”，再加上“初平”、“低”、“渐欲”、“才能”、“几处”、“谁家”等等词汇的运用，都十分准确而又生动地表现了初春季节的特征，进一步点染了水、云、花、草在初春时呈现的景色和早春时节莺、燕的动态。 笔者认为“渐欲”、“才能”等字眼的运用非常讲究，因为花只有到了盛春，群芳争研，万紫干红的时候，才会感到乱而迷人眼，而此时钱塘湖畔的百花，只是蓓蕾初绽，含包待放；“渐欲”二字，一方面点明初春时节，花未盛开，同时还将花拟人化，显示它们茁壮成长日新月异的无限生命力。在早春天气，和花比较起来，草就长得慢一些，如今还是“浅草”，刚能够“没马蹄”。“浅草才能没马蹄”一句，从具体概念讲只不过说明初春天气，草还长得不高。但诗人不说明他们到底有多高，说它“才能没马蹄”。这就不仅表明了草的高低程度，而且增添了浓郁的诗情画意。试想，在青青的草地上，一匹高大的骏马缓步而过，绿茸茸的小草随风摆动，将马蹄掩盖的无影无踪。这是一幅多么清新、幽雅的画面，它远比用具体的尺寸表现草的高低，给人以多得多的美感享受。 诗的最后一联“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行不足”是游览的还不够，表现兴致之高。“白沙堤”是横亘在西湖上的一座长堤，后人为纪念伟大诗人白居易又称“白堤”。这一联，诗人直抒胸臆，直接倾吐自己对西湖的感受。我们知道，白居易和西湖有着特殊的感情，他曾在一首诗中写道：“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因为流连西湖，竟然不忍离开杭州，这是多么深挚的感情。此时诗人漫步在白沙堤上，透过大堤两旁的重重绿杨，尽情地欣赏着湖东的美丽风光，他几乎陶醉了。在陶醉当中他突然生出这样一念头，“西湖多美呀！”然而湖东更美，我爱西湖，而湖东更使我总也看不够。 诗到这里夏然而止，到底湖东是什么样子呢？除了“绿杨阴里白沙堤”以外，没有细说。要明白，不是没的可说，而是没必要再说了。诗人在前面已经描绘了孤山、贾亭的秀丽景致，这里又说“最爱湖东行不足”，那就完全可以想象湖东的景致一定是另外一番天地了。这是一种衬托手法，以前衬后、以景衬情，既避免了描写的重复，又给人们留下了丰富的想象余 地。 《钱塘湖春行》这首诗，虽然是描写钱塘湖初春的湖光山色，但通篇都洋溢着诗人的欢悦之情。全诗八句，五十六个字，初看起来，平淡无奇，明白浅显。其实他是作者经过周密的观察和体味，提炼熔铸而成的。仿佛画家在淡描勾画，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幅构思新颖的西湖春景图。这八句诗中，诗人着重写了水、莺、燕、花、草等五种客观景物，每种景物都带有初春的特征：水面是“初平”，莺是“早莺”，燕是“新燕”，花是“乱花”，草是“浅草”，这些景物各个清新活泼，招人喜爱。它们所形成的清新别致画面也充满了喜气。可以说铺叙之中都蕴含着情。最后诗人将铺染景物与直抒胸臆相结合，写出了“最爱湖东行不足”一句，使诗的欢悦之情达到了极点。 这首诗无论是写景还是抒情，几乎全是用口头语言。清代田雯说：“乐天诗极清浅可爱，往往以眼前事为见得语，皆他人所末发。”（《古欢堂集》）这可以看作是对这首诗语言特色极好的概括。诗中的山、亭、寺、水、花、草、树、鸟等等，皆为平常的眼前事，诗人就是用这些他人眼前“所未发”之事，编织出了大自然的美，而且用“初”、“早”、“新”、“渐欲”、“才能”等这些极为平常的语言，倾吐出了内心的感受，读来平易自然、亲切动人。 诗人按照律诗的要求，在第二、三联运用了极为工整的对仗，一气贯注，显得非常活泼、清新、明快。在第二联中，用“莺”对“燕”，“早莺”对“新燕”，“早莺争暖树”对“新燕啄春泥”，“几处”对“谁家”。在第三联用“花”对“草”，“乱花”对“浅草”，“迷人眼”对“没马蹄”，“渐欲”对“才能”。全是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形容词对形容词，副词对副词，不仅字面相对，结构也相对，足见诗人之功力。 这首诗艺术上的另一个特点是结构严谨，层次分明，静动结合，远近错落，别开生面。诗人游览路线始于孤山寺，止于白沙堤，湖东是主要的游览之地，可谓线条清晰。按照题目“湖春行”来布局谋篇，首联写“湖”，第二、第三联写“春”，尾联写“行”，可谓层次分明。首联写山、寺、亭、水，是静景；第二联写莺、燕，是动景；第三联写花、草，又是静景；尾联写行人，又是动景。全诗由静到动，由动到静，再由静到动，变化多姿，迭宕起伏。如果我们用现代摄影技术来描绘一下，就是，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远景，是孤山、寺院、亭阁、湖水构成的大背景。然后将镜头向前推移，继续出现的是莺、燕、花、草构成的中景、近景或特写镜头。接着再将摄影机拉开顺着诗人脚步向湖东拍摄，留给我们的则是一道长长的白沙堤。这样，我们从上下、左右、前后、远近各个角度都能窥测到钱塘湖的美景，无不给人以立体之感。这样的布局足见诗人构思之巧妙。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