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絮落溪津?笼鞋浅出鸦头袜,知是凌波缥缈身。 红乍笑,绿长嚬,与谁同度可怜春?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 白石为人淡远超脱,不汲汲于富贵,也不戚戚于得失,其诗词集中几无酒色征逐之作。白石亦非不食人间烟火的枯木寒岩,他喜欢诗词音乐书法,因多人敬重周济,有时生活不错,每饭必有食客,图史翰墨汗牛充栋。当然最终是一介寒士。白石对待异性,保持一种虔诚的尊敬,词中怀念女子,多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甚或是偶然邂逅时只有白石心里才知晓的一缕渺茫好感。白石从不汲汲于占有,这在男权中心的封建社会中实属少见。 白石式的独特爱情,是近(遇合)──远(离散)──近(心中的近)的三部曲,净化人的心灵。 这首词作于1189年三十四岁时。秋天的吴兴苕溪渡口,风絮般飘落一位风尘女子──京洛风流绝代人。闪电一般,也在渡口的白石心头一震,觉得此女甚美。对方似有所觉察,白石视线垂落,看到她笼鞋头露出的鸦头袜──前端丫状如今日本式袜子。好感移情,这袜子给白石留下深刻印象,七八年后作《庆宫春》还曾提及。可怜可贵的痴情。白石《鹧鸪天》多怀念一位合肥女子,与合肥女似曾有些交往,与苕溪渡口这位京洛女子,不曾交一语,“所见”而已。 整首词把这位京洛女子写得超凡脱俗,溪津风絮简直成了曹子建笔下的洛水女神,鸦头袜凌波缥缈。下片更多词人想象成份,女子乍笑长嚬(嚬同颦,皱眉),可见流落江南境遇不佳,“谁为同度可怜春”,谁是伊的保护人?孤零零的伊,该不会“化作西楼一缕云”而飘逝?雪泥鸿爪的邂逅相遇,白石竟感发出那么多的生命的真诚,薄幸者恐无法理解。一腔赤诚只自知,只有词创作时才会倾吐这藏在潜意识里的酸辛情愫。 这词中可能含有一点非分之想,但也属闲云野鹤式的一点尊重、理解和珍爱。与市井轻薄气不可同日而语。 读白石词可知词──乃至一切文学作品源于好人的真诚。 闲云野鹤式的“爱情”,是白石整个人生态度的一个侧面,由之可略窥其人生观。 原载:《宋词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出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