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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闯关东》收视率一路飙升，叫好又叫座，奥妙在哪里？我以为，除了内容的独特性和新鲜感，重要原因之一是创作者故事编得好，尤其是在处理戏剧冲突上，功力非凡。 由“一石米”冲突引出朱家娶亲不成和踏上闯关东之路，全剧的矛盾冲突可谓密集而又多样，极具戏剧性和叙事张力。从结构方式上来看，我以为至少可以分为三类。 一种是奇峰突起、平地惊雷。比如朱传武与大熊的生死决斗：初到伐木场的朱传武，忽然看到人称木帮一霸的大熊要强暴曾救过他命的谭鲜儿，他想都来不及想就冲上去厮打。大熊掏枪要打，木帮把头老独臂主持让二人立下生死状，以当众决斗来了结。大熊人高体壮，传武还是个孩子，决斗中大熊一次次把传武摔倒在地，并喊“打死你，你姐也是我的”，不料传武突然跳起来，用一条围巾死死勒住大熊的脖子不放手，直到老独臂说情，才放大熊谢罪下山。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的一场冲突就把山场子里那严酷的生存法则渲染到极致，有力地凸现了传武的倔强性格和对鲜儿深深的爱，那强烈的悬念和动作性也让观众兴奋不已。又如围绕着是否收留并救治龟田一郎的冲突：韩秀儿把一个正要被人点火烧死的男孩背到朱家，当人们发现这是个日本孩子、日本人要烧他是因为他得了瘟疫时，收救还是扔掉的矛盾冲突骤然而起：因怕被传染和惹麻烦，韩老海要把孩子扔掉，朱传文装病说已被传染，并把孩子放在马棚里；朱开山则大骂传文“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朱妻更说“只要他是个人，还有口气，咱就得把他留下”，秀儿还嘴对嘴给男孩吸气。村里许多人来朱家要抢走男孩去扔，一向温柔的朱妻竟持刀大喊“我和你们拼了”！突如其来的这场冲突，彰显了朱开山夫妇的博大爱心，把秀儿的善良推向极致，也写出了韩老海和传文的狭隘。观众则在紧紧被吸引中受到了心灵的洗礼。此外，像鲜儿被恶霸陈五爷强暴和传武法场救鲜儿的冲突也大致属于这种类型。 另一种是层层推进、步步惊魂。比如朱开山在老金沟与黑恶势力的一连串冲突：为给义兄贺老四报仇除恶，朱开山化名到老金沟当淘金工，先是金把头让他洗脚端尿，内奸大黑丫多方试探他，官兵、土匪拖回外逃者尸体示威，处处杀机、时时凶险，他冷静沉稳以应对。接着，金大柜让他修坑差点死于被埋，他上山观察时险些中了老果子飞镖，他带人探路时，好友老烟又因违约带金子被砍死，步步都是以命相搏、惊心动魄。最后，金大柜诱逼他“舍命吞金，运尸过关”，他将计就计，镖打老果子，制住大黑丫，喝酒吞金，移花接木，出山时骗过官兵搜查，借官兵之手杀死金把头，又用包金的铁马掌把金大柜打下马来！真堪称九死一生。这些冲突环环相扣、层层垫高，把清末三江口金矿的黑暗翻了个底朝天，把朱开山的义气、坚韧、超人胆识与武艺描写得淋漓尽致，也使观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高度兴奋中拍手称快。又如朱开山到哈尔滨开山东菜馆时与热河帮头头潘林岚潘五爷的冲突：“爆炒活鸡”和“油炸冰溜子”风波、“酱牛肉掺假”事件、叫花子到山东菜馆闹事是第一个阶段，为保霸权，潘五爷一出手就是狠招，朱开山则是后发制人。第二步是马帮运货之争，各请胡子相助，越来越惊险。第三步是潘家制造出山东菜馆“毒死人”冲突，欲把朱家赶出那条街，却被朱开山揭破骗局，颜面扫地。最后是订立契约的比运药材的生死之赌，结果震三江和潘老大都被打死，两败俱伤。此时朱开山真诚提出和为贵，山东帮与热河帮化敌为友。这步步升级的冲突生动再现了军阀混战时期北方的商业竞争，把山东人闯关东的内涵推进到新的阶段，也把众多人物形象刻画得对比鲜明、色彩缤纷，更不断地拨动着观众的兴奋点。其他如朱开山与韩老海的冲突等也有着类似的结构和效果。 还有一种是波澜起伏、一波三折，于最高潮处戛然而止。比如盛和春夏掌柜与福兴祥吴掌柜在三江口元宝镇的争斗就是一波三折的曲折过程：开始是盛和春向福兴祥讨账，先输后赢；接着是比进货，福兴祥输得惨，比招揽顾客，吴掌柜又输了。后来，吴掌柜与佟传玺设套，骗夏掌柜高价买了假山参。朱传杰发现是假的，夏掌柜又出奇计，仿制一支假参当吴的面烧掉，骗佟来赎原货，出双倍价，反败为胜。但正当他得意时，却又掉进吴掌柜设的另一个陷阱，贪利大投巨资贩松茸卖不出去，倾家荡产，在痛苦中死去。这波折和出人意料的结局活画出商战难测和两个人的不同性格与心理轨迹，也让观众在不断惊讶中不断回味与深思。当然，更精彩的还是朱开山、山河煤矿和有日本军方背景的森田一伙的殊死冲突：第一回合，争夺开矿权，朱、潘两家在姚厅长支持下赢了；第二回合，森田指使日本驻军进驻甲子沟矿阻止开采，朱传武请张学良下令日军撤出，森田又输了；第三回合，森田要满铁减少山河矿运煤车皮，又利用龟田一郎出面帮朱家要回车皮，朱家明赢暗输；第四回合，森田逼一郎用森田物业的钱入股山河矿，并收买退出者股份达到控股，朱家和中方落入陷阱；第五回合，朱传文在威逼下向森田屈服，作假证，森田宣布山河矿更名森田物业，不可一世；第六回合，山河矿依法起诉，一郎将证据交朱家后自杀，梁法官在“九·一八”事变已发生的形势下坚持开庭，判煤矿归还中方，森田气急败坏；第七回合，日军进攻哈尔滨，朱家炸矿，誓死不给侵略者；第八回合即最后，森田穿军装带兵到朱家扬威杀人，却被早有准备的朱开山、鲜儿和悔悟的传文合力杀死，朱家全家奔向深山！这一波三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此时此景，朱开山的英雄形象被推向高峰，闯关东的主题和爱国主义的主旋律被推向最高潮，观众情绪也达于沸点，全剧结束后还久久不能平静。 还应当指出，以上矛盾冲突的设置都不是为冲突而冲突，它们都有着坚实的生活质感和真实的历史文化底蕴，都符合人物性格的发展逻辑，都以精彩的细节描写做艺术支撑，都很好地传达了主题和刻画了人物，其结局都收到了出人意料又撼人心魄的效果。观众和专家的交口称赞就是这种非凡艺术功力的证明，也是对这种创造性艰苦劳动的最高奖赏。 原载：《文艺报》2008-1-22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