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睹自己的姐姐因被日军小队长强暴而投井自尽的那一刻开始,那个成功击毙日本华东军司令石原中将的新四军狙击英雄便不再叫陈二雷。他只是已经死去的姐姐的亲弟弟,他要为姐姐报仇,即便违反军令也毫不迟疑。他的名字叫顺溜。他的战争并没有随着日本的无条件投降而结束。他的心也早已跟随着姐姐,在那一个悲痛的时刻死去。 长篇电视连续剧《我的兄弟叫顺溜》以苏北新四军领导的抗日战争为背景,讲述了一个充满传奇色彩但又不无地域特点、生活质感、幽默元素和内在悲情的战争故事。在这部主要以新四军六分区司令员陈大雷口吻讲述的电视剧里,顺溜、陈大雷、三营长、三连排长、文书等许多具有独特性情和鲜活个性的新四军官兵,共同编织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英雄谱系和独辟蹊径的英雄叙事,体现了在战争题材电视剧人物形象塑造上不可多得的突破与创新。 剧中主人公顺溜是新兵,也是神枪手。作为猎户的儿子,他跟枪的感情是与生俱来的。他拥有一种人枪合一的、令敌人惧怕的单兵战斗力;但很多时候,他就像华东平原上疯狂生长的野草,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这样一个屡立战功的传奇英雄,编导者并没有把顺溜的言行提升到一般影视作品惯常的高度;相反,无论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还是在相对和平的日常训练与部队生活中,顺溜都是一个“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普通战士。尽管在顺溜周围,总有领导和战友各具特色的教育和帮助,但顺溜的成长,并没有如战友期待和观众想象的那样立竿见影。也就是说,顺溜是一个将传奇性与原生态较好地结合在一起的英雄,其作战能力与独特性情,为电视剧叙事带来了难得的张力;其成长历程与最终命运,也是这部作品能够自始至终吸引观众的重要原因。 这种独辟蹊径的英雄叙事,在三道湾战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三道湾战斗之惨烈,几乎使新四军六分区全军覆没。入夜之后的战斗间隙,在炮火硝烟还未散尽、满目尽是战友尸体的阵地上,陈大雷、三营长等人已经被日本松井部队团团围困,这让新四军将士们意识到了必死的结局;然而,就在如此严峻的时刻,陈大雷还在挂念着顺溜,战友之间的兄弟情谊上升到更加感人肺腑的境地。与此同时,镜头转向顺溜,他也终于找到了仍然活着的排长。而当排长意识到自己的耳朵已被震聋的时候,两人抱头痛哭。排长怕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教育顺溜了,一边观察敌情,一边数落顺溜的“太散漫”,但排长的数落还没完,顺溜就已经抱着枪睡着了。在这样的组合段里,无论陈大雷、三营长,还是顺溜和排长,都以前所未有的真性情呈现在观众面前,没有丝毫的矫饰,更没有豪言壮语,但英雄的可爱、可敬,已能在观众心目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颇有意味的是,三道湾战斗结束之后,《新四军报》女记者对顺溜英雄事迹的采访报道,便很能令观众心领神会、忍俊不禁。其中,女记者按照自己对英雄的设想,要求顺溜摆造型、讲故事,以及顺溜迫不得已请文书代劳、文书却能与记者一拍即合的情节,为全剧带来了幽默、轻松和美好的气息。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英雄叙事突破了概念话语的桎梏与就事论事的藩篱,获得了更加广阔、自由的表达空间,也使电视剧拥有了一种与当下观众相互沟通、彼此交流的现代意识。 事实上,全剧主要采用司令员陈大雷的个人视角及贯穿始终的第一人称独白,便较为成功地消解了历史与当下的距离,使这个原本属于抗战时期的英雄叙事,自然而然地转换为同样属于现今观众的精神传记与命运传奇。这样,当顺溜为了给姐姐报仇,独自闯入南湾码头,最终却在国民党军的强劲火力中壮烈牺牲之后,在送葬的人群里,陈大雷的内心独白才会如此撼人心魄:“当兵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兵,可以像狼、像虎,拼尽最后一颗子弹,拼尽最后一滴血,疯狂地去战斗;但在最需要他冷静面对困境的时候,他却可以恪守一个军人的职责和纪律,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内心;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兵,我的兄弟叫顺溜。”至此,一种主要由兄弟之情引导的英雄叙事,获得了令人信服而又感人至深的结局。 原载:《人民日报》(2009年7月7日20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