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18、19日北京文联和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联合举办了“传媒与文艺:2006·北京文艺论坛”,文学的困境与影视网络艺术的方兴未艾成为关注的话题。当下文化语境中文学解魅导致文学陷入阅读的困境,叶匡政作为一个诗人宣布“文学已死”。与之对比鲜明的是,现代传媒电视、电影、网络艺术影响日益隆盛。现代传媒艺术的大众草根性、虚拟民主性和对时间空间的超越导致传媒文化狂欢时代到来,文学在现代传媒艺术巨大的身影后日益形只影单。文学不得不易容进入现代传媒的领地,在纸媒介、影视媒介和网络媒介组成的泛媒介场之中,现代传媒成为主媒值,而纸媒介反而沦为副媒值。[1]文学的外延被重新审定,文学传媒化意味着纸媒介文学逐渐进入历史的栅栏。曾经独享千年荣耀的文学在新世纪初叶面临巨大的困境,现代传媒艺术则雄视阔步走进当下中国艺术的核心领域。 文学的困境与现代传媒艺术的风行的决定因素是接受者。当下文学读者的锐减与现代视像艺术的接受者数以亿计形成鲜明对比。电影、电视和网络艺术以其视听效果震撼观众的身体,使之获得一种浅层次而又廉价的艺术/娱乐体验。观众的浅层次身体需要会产生官能性依赖,反过来促使文本生产的日益浅层化且大量繁殖,周而复始形成循环。而需要理解和想象的文学则被大众抛弃。接受者厚此薄彼的深层次原因是从纸媒介到现代传媒审美时空建构与接受模式的巨大变迁。 所谓审美时空是人类在审美活动中所处的时间和空间融合形成的四维时空结构体。审美时空可以分成三种:自然审美时空、文化审美时空和精神审美时空。自然审美时空是存在于客观世界中的具有审美性的时空结构,例如山川河流。文化审美时空是人类生产的具有审美性的时空结构,例如城市建筑、街道、电影。精神审美时空是在审美活动中人类大脑构造的审美境界,这是一种现象学意义上的审美时空,所有艺术作品产生审美体验必然要全身心地进入精神审美时空之中。在审美活动中人类身心处于双重时空结构之中,身体处于自然审美时空或文化审美时空之中,心灵处于精神审美时空之中,双重时空的融合建构会产生强烈的审美体验。 从纸媒介文学到现代传媒艺术审美时空发生了哥白尼式变迁。“媒介即信息”,媒介对人的组合与行动的尺度与形态发挥塑造和控制的作用。[2]审美时空中的物象、形象、符号、意象等都是一种审美媒介,不同的审美媒介会对审美时空和审美体验的建构起着基础性作用。同时,审美媒介也会对接受者的身心构造形成结构性影响,“我们建构了语言一如语言建构了我们”。纸媒介中的文学是符号艺术,文学的文本结构和体验生成建基于符号。文学提供符号文本,接受者需要长时间的训练以熟悉文学的语言系统、艺术修辞才能对作品进行解读,同时文学艺术的审美体验的获得需要接受者的个人禀赋、想象能力和灵性。文学家是文学符号文本的作者,真正的诗人与作家突破文学成法以创构新的审美境界、新的审美时空,同时也意味着阅读难度的倍增。作家把自然审美时空、文化审美时空转化为符号文本,而读者把符号文本进行精神的还原在大脑中构建精神审美时空。文学会给读者留下精神烙印,获得高峰体验,但是文学符号文本解读和时空想象建构过程极其艰难。符号抽象晦涩而干瘪,缺乏生命的即时体验,建构丰茂的生命审美场还需理解和想象,抵达审美高峰的读者为数并不多。普通观众在繁忙紧张的工作生活之余缺乏艺术解读和想象的能力和冲动,文学的吸引力式微难以避免。 电影、电视和网络艺术提供声音、视像构成的审美时空,是一种具有时间和空间维度与现实时空类似的“小世界”,是想象世界的外化。现实中存在的形象能够通过技术的魔力直接进入现实的声像审美时空中,在数码时代,人类的想象世界也能通过电子笔进入视像审美时空中。声像艺术在时间和空间维度对来自自然审美时空和文化审美时空的艺术形象媒介进行自由改造从而获得视听审美时空。因为与大脑中精神审美时空极其相似,视像审美时空可以视为精神审美时空的外化。在数码时代精神审美时空甚至自主繁衍,现代传媒艺术可以是想象时空的记录,而不仅是现实时空的记录。对现实、文化、精神三重审美时空的展现使得现代视像艺术获得了表现的魔力,观众在新新不已的审美时空之中经历多媒体奇幻的人生虚拟旅程,获得真实的人生精神体验。这是现代传媒艺术的巨大吸引力的深层次精神原因。好莱坞大片是典型例证。 反过来,视听审美时空作为想象的现实进入观众的大脑,观众在接受现代传媒艺术时,视听感官“无缝”即时进入审美时空之中。观众并不需要符号解读,也不需要想象,理解和想象的省略让观众获得直接的审美体验,稍纵即逝的快感成为观众的最后收获,身体官能的快感强烈轰炸使得观众的身心俱疲,理解和想象成为多余。像身体浸入染缸一样,观众身心与现代传媒艺术的审美时空形成共生关系,使得观众与现代传媒艺术之间建立稳定的约会。在追求效益与利润的现代商品社会,现代传媒艺术与文学的关系类似汽车与步行,大众的选择不言而喻。在多种媒介建立的审美空间之中,“八小时内”极度疲劳的观众在“八小时外”的软性的现代传媒艺术的精神按摩之下,在声色光影的温柔乡里享尽现代传媒艺术的便利与高效。至于文学则或被置于博物馆,或被招安改造成为视像艺术的一部分消解于无形,现代传媒艺术中的文学毕竟已经面目全非。 参考文献: [1]参见王一川在“传媒与文艺:2006·北京文艺论坛”上的发言:当前中国文学的泛媒介互动途径。 [2]参见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商务印书馆,2000:34。 原载:《中国图书评论》2007/02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