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大朴实而充满灵气的大理,以其优美的自然风光和深厚的历史文化滋养着勤劳善良的白族人民,也哺育了白族散文家张乃光。他是一位用心用情来润笔的热爱写作、研究写作的“云南知名作家”(胡庭武语),其散文集《秋天的湖》和《走进视野》等,呈现出悠悠真情和独特魅力。 一、用真爱守望故土 被苍洱大地滋养和哺育出来的张乃光,以白族人的情怀来关照生活时,大理的雄山秀水和村庄田野在其笔下就熠熠生辉,营造出独具民族精神相度和审美追求的散文天空。 苍山是张乃光散文的情源,“童年的脚印大半撒在周围的大山深处,去的最远的是苍山”。他在众多篇什中,苍山十九峰各有其性格和姿态一中和峰、感通寺是雄峻的;七龙女池、斜阳古庙则是险奇和幽静的;“山,使每一个外来者老远就能感到它那横空出世的苍莽。它连绵着,用雄浑的气势给这座边僻的城市增添了一种阳刚之气。”苍山还是那与他同呼吸、共命运的有声有色有味的生命之山。苍山的颜色终年苍翠“雄浑的绿色从十九座峥嵘的山峰铺盖而下,一直蔓延到城市的边缘。”也是斑斓的“蓝蓝的山涧碧泉边……山风过处,层层杉树、柏树、松树在阳光中波动着浅绿、暗绿、淡蓝、深黑的颜色,像一片绿色的大海的道道涟漪”;“不远处,灼灼的白花,星星点点散布在一处山坳中。阳光下,山绿、花白、风清,近了,眼前恍如一群白蝴蝶稀落枝头……恍若尚未消融的积雪”。苍山还是味道丰富无比的“一条山溪,甜而凉——甜了舌尖,凉了整个山里的秋……行走间眼睛忽然一亮。溪旁冷不丁探出一蓬豆金娘,颗颗果实红如粒粒鲜血”,掐一把丢到嘴里是甜的,还有那嫩而脆的青皮核桃。苍山还是有着勃勃生机的山,缘溪而上,便有水声相伴,越往山里就有无处不在的鸟鸣、水响和风涛。 如果说其笔下的苍山是阳刚之气的象征,那它养育的十八溪的溪水则多带有阴柔之气,不仅是清、幽、碧的,还各溪有各溪的美丽、气质和韵致。“藏于深涧的像夜阑人静时喁喁低语的佳人,流于巨石上的像活泼欢笑的少女,即使风狂雨骤时暴涨的山溪,也不过是情绪亢奋时有些歇斯底里的妇女”。由十八溪汇集而成的洱海成了大理人民的母亲湖——生命之源。湖里的海菜、刺菱角、各种鱼类、螺蛳成了白子们的生活之食。“大理如无洱海,不过是一座暗淡无光的布满侏儒式房屋的小镇。”大理的古塔、城堞“是洱海的波光映亮的。”。作者还常在洱海碧波的自然生命图式中,感悟和体验着这对人情世事、人生生命的认同:“我一年四季都喜欢到洱海游泳”,“湖给了我生命的另一种境界。为此,作者禁不住歌赞其流长的源远,用自己的身体敏锐地捕捉洱海四季水温的变化:夏天的清凉,秋天的静穆“象一个落魄的水手在打捞昨天失去的灵魂之水”,“冬日,当人们把时光消磨在火炉旁、被窝里,我却寻找到了另一种与众不同的过冬方式——冬泳,自己拥有了整个洱海,拥有了整个冬天……找到了与命运的东西拼搏的乐趣”。洱海夜晚更是美丽无比“海面上一个又一个圆圆的月亮,连成一串,一直伸向洱海东岸,仿佛有人刚才站在我这位置上,用月亮朝洱海打了一个‘水漂’。这月亮在海面连连跳跃着,一直窜向洱海深处,到了最后又猛地跳了起来,跃到了天上”等。 普鲁斯特说,“作家的重复比他对我们所说的一切更能说明他自己”,张乃光散文的叙事,潜在地说明了他的自然观和生命意识。 一是敬畏自然的生命观。在对苍洱山水的关照中,我们看到了作家那敬畏自然、热爱生命、感悟生活的心灵,感应到他对养育自己的敲土大地的诗意变化和自然律动,和他那从自然四季变化中获取到的生命意识的觉醒的敏锐体察。这与作者有一颗体物之心有关,就如史怀泽说的“我们越是观察自然,我们就越是清楚地意识到,自然中充满了生命……每个生命都是一个秘密,我们与自然中的生命密切相关”。张乃光像敬畏人类生命一样去敬畏和体悟苍洱大地上的万物生命,像体验自己的生命一样去体验其他的生命,也在其他的生命中体验自己的生命,从而使其笔下呈现出有生命的苍洱山水,呈现出独特的审美追求。 二是心灵化了的自然观。风景史学家伯明翰说过“风景是心灵和情感的建构物”,瑞士作家阿米尔也言“一片自然风景就是一个心灵的境界”。清纯空灵、妩媚幽丽的自然景物,以蕴藏无穷美的形态和极境引导世人心仪向往,慰藉纷扰俗尘里劳碌的身心。斑斓多姿的自然景物,向来就是人类内在丰富情感永恒的投射体,是安抚、负载心灵的巨大“寓所”。张乃光散文里苍洱风景是文人化了的也是内化在作者的生命意识里的风景。他在苍洱山水中寻找到了艺术的情感和心灵平衡的同时,也寻找到了一块栖息的心灵园地。因此,他眼中的苍洱是有着作者自身独特的人文关照的山水。在他看、听、嗅、踏、游的身心直接体验中,表达出他对苍洱大地的一片至真、至深的情感。正如林非所言“从表面看来似乎并不强劲和猛烈,但是在欲说还休的抑扬顿挫之中,可以让读者更深切地感受到这股感情潜流的曲折回旋,因而会产生更多的回味,值得更充分的咀嚼”。因此,“蓝的是天空,白的是雪,绿的是草坪”的美景不再是单一的、纯客观的自然本体,而是注入了作者的主观情感人格化了、人情化了的自然,是作者把自“我”内心的渴望、意绪、人格外映的自然,是“理念的感情显现”(黑格尔语),也是“以心灵映射万象”(宗白华语)的自然。实现了“景”著“我”之色,“我”凭借心灵去体悟与“景”的统一。是在“我”与“苍洱”的关照中的相互融合、契合,更是在生命与生命的沟通中建立起的关于季节、关于时间的生命化的叙述。 二、用真爱抒写生活 张乃光不仅是大理故土的自然歌者,也是生活的真情歌者。其散文书写的主要主题之一是:友情、亲情、乡情、怀古幽情。他是一个有着强烈社会责任感的坚持写真话、抒真情的作家,也是热爱生活,善于发现美的作家。“在他的眼里,生活到处都是美好的,都是诗,就像雨后山上的菌子一样,俯拾皆是”。其散文的重要价值所在就是真情。他深深懂得“文字应该成为生命存在过的最真实的痕迹”、“真诚情感的倾斜程度,将会从根本上决定自己能否获得成功的命运”。在真情的写作状态下,在记人写事的作品中,在柴米油盐、生老病死的人间烟火中,抒写着的是一颗柔软的心,洋溢着的是对生命的追逐,表达出的是对社会深刻的洞察和人生无比热爱的情愫,在平淡中见出真情,平凡中见出深刻。 如对其文章的标题作梳理,一根真挚、清晰的情感线显现其中——在《捕鼠记》中描绘着家庭生活的乐趣;在《深夜电话》中寄托着对女儿的深情思念;在《又是冬至》中追悔亲人的失去;在《面对死亡》时唱响生命之歌;在《葬礼》中感受生活中宽容的意义和真挚的同事情意的重要;在《预约梨花》中珍藏友谊,从其笔下我们感受到,每个人都渴望着《与有肝胆之人共事》、《珍惜每一个瞬间》的美好。他是生活的热爱者,在小小的《阳台》能收获生活的美好,在《黑色的忧伤》中体味被捕获而失去了天空的劫鹰的挣扎;从《山坡上的老人》那里读出了爱情、生命的价值:在《海边纪事》叙写对真爱、真情的思考,他认为《爱情好比一剂药》。他认为《人在旅途》有许多孤寂,但这孤寂是美好的,在《独享孤寂》中《缝一件最合体的衣裳》,《行动起来》《告别》丑恶,就能在《旅途》中寻找到快乐,只要《把持住自己的灵魂》,就能《追求完美》,寻找到美好的人生。 在张乃光的散文中有一“诗魂”式的抒情主人公,“一个自强不息的人,一个对世界充满爱心的人,一个时刻为他人做出一点牺牲,又常觉得自己做得不够的人”,也是善于自剖反省的感恩的“我”。这“我”的本色如同一首诗,有诗一般的胸襟,诗一般的情趣。“我”是作品中所描绘的物象不可缺少的见证者,也是主宰读者情感的主人,并真诚地向一切读者摊开心怀。在“我”细腻的富有感恩之情的左右下,必然使作者用真挚笔叙出许多感恩于生活的善的形象:为家操劳为儿女着想的临终前还对儿子“闪过一丝笑意”的母亲;有浪漫爱情渴求的,在失去母亲时给与我安慰,在艰难中帮助更为艰难的“我”的大姐;一辈子用石头垒砌城市,直到生命的烛光即将熄灭时。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块石头——墓碑一老石匠;在1996年洱海水质变恶时,用佝偻的身躯义务为人们守井的六旬老人;用粗陶大杯喝酒的朋友,把生的希望留给笔下的人物,而自己却选择死亡的文学青年;天天翘首看管着葫芦花也看管着各种希望的那群天真小孩:可爱的儿子、清醇的女儿、老家的邻里、儿时的伙伴,等等,在真实中袒露着作者的真实心魂和真情,揭示了苍洱故土大地上的人的生存本相,体现出一种特立独行的民间创作审美理想。 当代散文家韩小蕙说过,“散文首先应该是真性情的流露——你对世界的理解,你对人类的亲情,你对生活的期盼。你对事业的追求;还有你的坚毅、你的勇敢、你的人格力量,当然也包括你的弱点,都应该毫不矫情地发抒在其中”,用来评价张乃光是合适而恰切的。 三、质朴无华真情的表述 作家对自己熟知世界的独特描绘,对语言的刻意求工,对篇章的巧构精制,是对文学创作的态度要求。张乃光忠实于散文的规律和要求,执着追求散文的自然美和本色美,语言上讲究干净朴素,呈现出“真情”熔铸出的质朴而朴实的文风。高尔基说“一切美的东西都是十分朴素的,因为朴实就是美”。朴素美不单是一种美学观,也是语言的一种美质。“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鲁迅《作文秘诀》)。张乃光文如其人,性情温和,为人真诚,写的是“我写故我在”的散文。因“我”的在场性,使他多用“说话”的节奏、腔调和谈天的口气,在娓娓道来的叙事中,流露出真挚和深沉的感情,用朴素直白而细腻的文字,抒写自己的想象和发现,那种亲切朴实率真之美,如同那秋天的湖一样呈现出肃静的诗意。 散文要求内外一致。张乃光的散文是人生精湛的提炼,更是人生的全部赤裸。在缺少交流和沟通现代人,在渴望平实、亲切、真诚的心灵对话和精神交往的生活中,读着他的散文,倍感亲切,犹如对老友谈心。“只有讲述这样一种古老而又永远不衰老的方式,能够满足人类的这种孩童般的渴求,只有讲述才能焊接已经断裂的‘言路’,才能最终形成理想的修辞交流情境”。当然,作者没有完全放弃艺术加工,散文语言也是灵活多变的。针对不同的内容,是采用了不同的语言笔法的。在那些写景状物的散文中,常常是从容地安排着声音、语气,在柔和协调的语境和平静娴熟的情景融为一体,用深思熟虑的白描来打动人心。 总之,张乃光的散文是用真情浇灌出来的散文。看似平铺直叙,类似白描,实则朴素中见深刻,平淡见真情,是一种饱含情恋而融入理性的抒发,感人肺腑,耐人寻味,发人深省。这种明畅自然的艺术境界的构建,对建设本色散文语言,创作纯正散文美有价值意义和影响。 原载:《山花》2010年第10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