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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着三三的小说《秀树的菜窖》，突然记起我的朋友刘颋评价某位女作家的一句话：“她就像一个小女孩在编素馨花环，一不小心把荆棘编了进去。”这话用在三三身上也是很恰当的——在清新、淡雅、温馨的色调中不动声色地写出了成长中的痛。 《秀树的菜窖》是一篇有着很浓的成长色彩的小说。它以秀树的内心起伏为线索。假如把秀树的内心比作湖水的话，一开始湖水是平静的，接着，它起了波澜，最后，它又归于平静。当然，最后这个“平静”并不是对最初的“平静”的重复，而是完成了一次心理上的成长。小说没有剧烈的戏剧冲突和曲折紧张的情节，相反，故事非常简单：8岁的秀树最初对菜窖十分好奇，到里面取东西曾经是她最快乐的时光，那个时候她生活在秋千、图画书和阳光之中，生活在她眼里正像是素馨花一样单纯而又美好。三三的小说大都充满温情和爱意，正如那春日里在煦暖的风中微微颤动的花瓣。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生活中的磨难的逃避，只是她下笔更含蓄、更节制而已。每个人都无可回避地要被生命的荆棘丛扎伤，连小孩子都不可能例外，因为任何成长都无可避免地伴随着疼痛。有一天，秀树无意中听说一个爱打牌的妈妈没时间照顾孩子，经常把孩子放到菜窖里，有一次孩子睡着了，一条小蛇钻进了她的鼻子……接着，她又在广场上看到一个宣判告示：一个女人为了嫁人，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放进地窖里活活饿死了，不久她还亲眼看到这个女人被警察带走。这两件事，让她的内心蒙上了恐惧和不安的阴影，她开始怀疑妈妈的爱和她生活于其间的这个世界。从此，她惧怕到菜窖里去，总害怕妈妈把她放到菜窖里之后，不会再把她拉上来。这时候，秀树如初雪般纯净的眼睛，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不完美甚至丑恶的一面，她内心的狂风暴雨是可想而知的。终于，她的身体被这种过度的恐惧击垮了，她病倒住进了医院。她身体的病被医生治好，而她的心灵的伤口却只有在妈妈的爱中慢慢愈合。她终于克服了身心的双重惊悸，完成了童年的成长。 三三擅长在别人忽略不计的地方，开始她的思考和写作。正如我们在前面所提到的，在她的笔下，少有戏剧性的冲突和曲折紧张的情节，虽然成长小说容易写得风生水起，情绪激烈，可是三三却写得很沉静，她用着自己一贯喜欢用的散文化的调子，舒徐地不瘟不火地讲着不是故事的故事。事实上，秀树周围的人，包括她最亲近的妈妈和姐姐到最后也没有察觉到秀树内心的波澜。秀树的成长，是悄无声息地进行的，对于她来说这么艰难的一次心灵的蜕变，却完全被大人们忽略了，尽管所有人都很爱她。唯其如此，这篇小说就更耐人寻味：大人们对于童年，对于小孩子，对于他们稚嫩但却丰富纤细的内心律动，是不是过于粗疏？所以要感谢三三，这位敏感细腻的女作家，她所采撷的细节，都是散落在生活的褶皱里，不易被人发现的，她用这些细微扎实的细节，令人信服地证明了，一个儿童的心灵，有着完全不同于成年人的判断世界的方式和感受美的方式——大人们不会对一个菜窖产生什么兴趣，可是这个菜窖却成了秀树的乐园，哪怕是茄子柄部的柔软的尖刺，都在她小小的心上留下了美好的印记。同样，童年的成长决不像大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孩子的心灵也会有风暴，尽管看上去无声无息，自生自灭，然而它不可能真的是过眼烟云，它总会在她成长的路上留下痕迹，那是对她有益的砥砺，同时，也暗暗地埋下了一些孤独和迷惘的种子。 所以，三三的小说不是一味地吟诵着爱与美，也不是突兀地展示伤与痛，而是在温情中透着一抹淡淡的忧伤，那是一颗鹿一样纯净的心灵对于复杂的生活发出的追问。温婉的，带着些微的怯意。《秀树的菜窖》就是如此。 原载：《思无邪——当代儿童文学扫描》 原载：《思无邪——当代儿童文学扫描》 (责任编辑：admin) |